抿抿下唇，注視Pale半晌，任逍遙才開口：“你為什么不問我和青青？”

    Pale微微側頭，眼睛半睜，卷翹的睫毛被夕陽染成淺色：“我為什么要問？”

    “沒人能做到完全地坦誠?！?/br>
    “你們不想說，所以我不問，總要有點兒秘密~”

    “我想……不止我，死神也應該是知道的?！?/br>
    “你們兩個啊……”拉長的音調里有嘆息有好笑，Pale無奈地搖頭：“還是太嫩了?！?/br>
    “小時候表現得太明顯了，和這片世界格格不入的?！?/br>
    “不過除了我和死神，你的新伙伴們確實對此毫不知情。死神在時，你們的生活記錄他都細細更改過；死神離開后，你們的生活記錄我也改動了部分?！?/br>
    Pale平靜道：“你們很安全?！?/br>
    “離開這里后，會更加安全?！?/br>
    任逍遙像是第一天認識Pale似的，像是為畫像勾線般仔細地觀察著面前的男人：“所以，那些事你也都知道？”

    任逍遙沒頭沒尾的疑問，Pale卻聽懂了：“一部分而已，畢竟我不是武者，接觸不到太多?！?/br>
    “很多事情，我也是在你和青青離開后才徹底看清的?！闭f著，Pale聳肩，自我調侃道：“畢竟用了死神那么多藥劑呢，總不能什么成果都沒有吧？”

    然而任逍遙卻笑不出來，只覺得像陷入蜘蛛網的渺小飛蟲般無力：“你和老師一樣，也在演戲逗我和青青玩？”

    “感覺全世界只有和我青青傻子，被所有人當作提線木偶，而這兩個傻子卻還以為自己很聰明?！?/br>
    抬手揉亂任逍遙雜草般野蠻生長的亂發，Pale說：“我很想像一名合格的長輩那樣，語重心長地告訴你，有些事情不同你說是為你好?！?/br>
    “但很遺憾~我注定不是一個合格的長輩?！?/br>
    “事實上，我不告訴你和青青，是因為告訴你們沒有任何意義?！?/br>
    “那時候的你們弱小可欺，能大搖大擺地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皮底下蹦跶，全靠死神作保。那樣‘柔弱’的你們，知道這些又能怎樣呢？你們沒有改變的能力，哪怕你提前知道了劇本，也只能按照別人設定好的軌道繼續行進?！?/br>
    “我也好，死神也罷，都不是會庇佑幼崽的家長。與其說是讓你們遠離危險，倒不如說我們在等你們長大，等你們長成現在這種能夠獨當一面的模樣?！?/br>
    “哪怕現在的你依舊一無所知，卻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擋你?！?/br>
    注視著任逍遙的眼睛，Pale一字一頓道：“你要變強，你要最強。無論在哪里，都要做最頂端的那個?！?/br>
    “你和青青身上有太多秘密，這些秘密成就了你們，卻也是懸在你們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br>
    “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沒人能揮動這柄劍，你和青青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穩?！?/br>
    眼眶濕潤的任逍遙抽抽鼻子，用力地點頭。

    當太陽徹底沉沒在地平線下，直留點點迂回點綴暗淡天空的時候，安靜許久的Pale再次開口：“逍遙，現在、此刻……是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以來，最充實的時刻，我如此深切地體會著我的生命?！?/br>
    “我從未如此享受疼痛……”

    “通過這種疼痛，我終于再一次完整地感受到我其實還活著，還沒有死去?！?/br>
    冰涼沒有什么溫度的手掌搭在任逍遙的手背上，Pale輕聲道：“你和青樾一定、一定要活下去?！?/br>
    “活著，真的很好?！?/br>
    Pale離開的時候很神態安然，好似他已經完全不懼怕死亡、能夠平靜地面對死亡一樣。

    任逍遙指揮Locker，將裝著Pale尸體的晶體棺材埋葬在花株莖稈當中。

    望著灰藍天幕下搖曳的花株，任逍遙突然想起Pale在自己兩三歲時偶然說起的幾句話：“人想要長大，最快的方式就是失去?！?/br>
    “當你失去了所有依靠，當你明白一些痛苦的事實，當你獨自直面一切艱難，你就不得不長大了?！?/br>
    “大多數成長都是痛的，所以我希望逍遙和青青永遠都不要長大?！?/br>
    深吸一口氣，任逍遙喃喃道：“這么說來，我也‘成年’了啊……”

    “嘖~‘成年’也得有點‘成年禮’吧？”

    許久沒有想起過的軒轅家突兀地從任逍遙腦袋里冒出來，好像泉眼拱出的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