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二)
手都放到門上了,連曉猶豫片刻,又收了回來。 小海,她對記憶中男人的稱呼,因為和他在海邊那段記憶深刻而溫暖。而他像是生命中的一陣風,伴隨她的記憶悵然消散。 若說她對小海是患得患失,那對未白純粹是拉不下臉。 “你再不管他,他真的能一直自閉下去?!背燎嗍?,“算我求你,你就當是哄個巨嬰,回頭我請你吃飯?!?/br> “我想吃甜的?!?/br> “行行行,吃什么都依你,快點?!彼呐乃谋?。 她終于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就和那天晚上一樣,試探而帶有目的性。 無論交談聲還是敲門聲都足以讓里面的人聽見,但他們等了好一會,門鎖也沒有打開。 她原本還沒做足直面未白的心理準備,眼下他沒開門稍稍松了口氣,心底卻泛起輕微酸澀感,故作輕松道:“你看,他還不想見我?!?/br> “把事情想得樂觀點,萬一他只是和別的野女人鬼混去了?!?/br> 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但一想到未白擁抱其他女人的畫面,她難免有些不舒服,小聲反駁:“這哪是什么好事?!?/br> “當然是件好事。今天一早我就打發藍景出門了。如果他也出去了,那現在這房子里只有我們兩人?!彼麖谋澈髶霊?,輕輕吮吸她柔白的耳垂,“讓我好好教你怎么說真話吧,連曉?!?/br> 她拉住他的手臂,順勢轉了個身,從他懷中溜了出來:“等一下?!?/br> 沉青懶洋洋地靠在墻上,看她撕了頁記事本很快寫下什么,折成個小紙條,順門縫塞進未白的房間,隨口問:“寫的什么?” “不告訴你?!?/br> 他散漫笑道:“明明是我和你獨處的時候,我怎么突然覺得有點羨慕他?!?/br> 羨慕歸羨慕,先前描繪完墻回來后,未白每天睡前都會出現在她房間。沉青雖然不滿他吃獨食,礙于也沒幾天,故不好和他發作。 現在未白一自閉,他索性放飛自我,把她按在客廳沙發上,像拆開期待已久的禮物般脫去她的外衣。 性愛對沉青來說,原是種私密而風雅的享受,但在臥室以外的地方難得放縱,意外讓他感到別樣歡愉。 寬衣解帶到一半時,連曉忽然捧過他的臉,正視他開口:“謝謝你?!?/br> 這段時間里,她恢復的記憶大多會告訴沉青,他也樂于耐心傾聽。雖說分析不出太多,卻也有效地舒緩了她焦躁無比的心情。 他微怔,目光在交匯間逐漸柔和下來,吻了吻她的眉間:“你呀,多說說這種話就好了?!?/br> 興許是她的真心話取悅了他,他的索取格外溫柔。宛如立于八音盒上旋轉起舞,她每一寸身體都沉淪在空靈悅耳的樂章中。 歡愉之后,連曉將曾經訂婚一事告知了他。 仔細回憶過后,他搖頭說道:“我記得很清楚,你那會沒戴什么戒指?!?/br> 至于訂婚,她認為最大可能的對象是司玄,但上網把他的新聞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一條緋聞,更別提訂婚或交往。 小海,她最在乎的還是他,雖然時光和失憶消磨了對他的感覺。他在哪,他在找自己嗎? 今天店里顧客很多,臨到打烊了辛然都沒有出現,未白也是。 和別的女人鬼混,這樣的胡話如今越想越真。連曉翻來覆去睡不著,思緒亂得像毛線團。 她不清楚自己對未白的態度,只知道他越不出現,心里就越煩。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感到后悔,如果當時能和他好好商榷,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難熬。 有什么聲音忽然從腦海傳來,如漣漪般逐漸擴散,直到回響在房間中。 那是哭聲,她自己的哭聲,在幽閉昏暗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沉重的東西忽然砸在背上,幾乎要將脊椎砸彎,她慘叫出聲,喊的不是救命,而是絕望的順從。 “mama對不起!mama對不起!” 這并沒有使施暴者停止動作,她用來抵擋的胳膊也重重挨了一下,鋒利的邊角擦破了皮膚,立刻涌出鮮血。 在無助的淚水中,她看見了一頭猛獸,那是像猛獸般的養母,她喊作mama的人,將全部怨懟都發泄在她身上。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 她聽不清了,全部感知都被劇烈的疼痛占據,直到陷入昏迷。 連曉緊靠在床角,仿佛能聽到鮮血沿手臂緩慢淌下的聲音。她驚而摸去,肌膚光滑而細膩,像是傷口不曾存在過。 在恐懼的顫抖中,她看見柔紗般的月光下,毛絨兔旁靜坐了一抹孤傲的白色身影。 他的存在高貴而優雅,在月影下顯得無比神圣,像是挽救她于煉獄的神明。 未白這次沒有用能力,她直接撲了過去,四肢緊緊纏在他身上,像是要用全力確認這份真實感。 “做噩夢了?”他率先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似是抽了許多煙。 “嗯?!彼耦^在他的懷里,而他收攏了手臂,將二人間所有積怨全部打碎。 她不想面對那可怖的畫面,別扭問道:“你怎么來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從衣袋里取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片,慢條斯理展開。紙片上只有一個字,確切來說是一個符號,數學中的求和符號。 看到這張紙在他手中出現,她忽然有種公開處刑的感覺。雖然很羞恥,卻也恰好抵消了方才回憶帶來的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