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二)
紅白相間的啤酒罐擺了小半張桌,藍景啟開封口,隨手遞給身邊的連曉,給自己也開了一罐。 澀口微酸,并不算好喝,卻充斥著輕快涼爽的熟悉感。她輕呼一聲,記憶里海邊的夏夜又復清晰。 那人的輕吻拂散醉意,她的臉微微發熱。他垂下眉眼,低聲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br> 后面的怎么也想不起來,她又開了一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藍景嗆得咳了幾聲,立時把她從思緒里拉出。她好笑問道:“你不會喝啤酒嗎?” “還不太習慣?!彼櫰鹈?,看她爽快大口地喝著,不由睜大了眼。 店員適時送上菜點,色澤鮮亮的烤串整齊碼放在鐵盤中,濃郁香氣令人暫時忘卻所有不快。 兩人吃了很多,連曉喝得頭昏腦脹的。藍景去買單前,她正靠在桌上,瞇眼看門口的電視。 興許是最近案件頻發,電視上在滾動播放實時新聞。一看才知道,她被抓走當天,城市另一側起了場特大火災,死傷人數不少。 本來以為是能力者干的,但官方通報和昨天不一樣,說是已排除人為因素。 這個新聞打開了店里話題,周圍客人紛紛聊起此事。當她聽見隔壁桌傳來的“天災”二字時,未白說的話登時在腦海中閃過。 神罰。 不行,沒辦法細想。她的頭昏昏沉沉,無力從桌上爬起來。有人似乎在叫她的名字,隨后她趴在了什么溫暖堅實的東西上。 酒精在血液中起效,回憶碎片不經意到來。 想起來了,海風灌注的夏夜是她人生頭一回喝酒,自以為酒量很好,結果醉得找不到北。 那人抱著醉醺醺的她在路邊等了好久,才打到一輛出租車。在車上她還不老實,朝窗外放聲高歌,一路唱著不成調的曲兒,逗得司機師傅直樂。 外面世界亮起暖光,有人戳了戳她的臉,好笑說道:“喝斷片了這是?” 聽聲音像沉青。 回憶還在繼續,那人一邊安撫發酒瘋的她,一邊付了車費。想把她放下來時,她反而摟住他不放,撒嬌似地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不要走,你還沒說晚安呢?!?/br> 他安慰般吻著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別這樣,我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不該做的事情?!?/br> 她聽懂了言下之意,用力抱他更緊。 話雖如此,他還是安分地握住她的肩膀,緩慢將她推開一段距離,溫柔說道:“快回家吧,晚安?!?/br> 醉意陡然消散幾分,連曉依然頭痛欲裂,意識清醒了些。她似乎正躺著,卻感覺到有誰站在一旁注視自己。 他孤獨的背影沉浸于似水月光中,平靜而悲傷的眼神凝結在她身上,蘊滿了令人心碎的無力感。 或許意識到她已蘇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她再次陷入夢境之中。 沉睡至天明,半夢半醒間身體忽然位移了一下,她猛地驚醒,沉重的酸痛感即刻自四肢百骸傳來。 “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嗎?” 一個聲音在極近距離響起,抬頭撞入藍景緊張的目光。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手臂還緊緊纏著他的腰。 宕機半分鐘,她才反應過來情況,飛快地松手往后退,結果重心驟空,咚的一聲掉在地毯上。 藍景被她的動作嚇到了,連忙伸手將她攙扶起來。 環視四周,正在一樓客廳,看起來昨夜是在沙發上度過的。等她站直后,他稍稍舒展了僵硬的四肢,平整的襯衫上滿是壓痕。 昨天夜里發生的事情,連曉根本想不起來。 “喲,醒了?”沉青從背后經過,一邊打開冰箱一邊戲謔道,“想不想知道你昨天的壯舉?” 必定不是好事。她以詢問的目光看了眼藍景,對方展露一抹含蓄笑容,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測。 “我做了什么?” “昨天你關了燒烤店的電視,然后給店里客人詳細分析了俄羅斯輪盤的概率機制?!背燎嘈α似饋?,“據說后廚師傅都出來看了,還是藍景把你撈出來的?!?/br> 連曉已經后悔問了。 他無視她越發難看的臉色,繼續道:“你回來以后還不消停,一直抱著藍景哭,一邊哭一邊讓他說晚安,還逼問他為什么不肯做。嘖嘖,早知道你這么主動,當時就多灌你點了?!?/br> “真的嗎?”她怎么完全不記得。轉頭見藍景微笑點頭,極度羞恥感瞬間涌上臉頰。 半夜那道身影忽然閃過腦海,她轉而問道:“昨天夜里有誰來過嗎?” 沉青瞇眼道:“你該不會還沒醒酒吧,這棟房子禁用能力,安保也是一等一的嚴,不可能有人進得來的?!?/br> 藍景也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 難道是幻覺嗎?連曉蹙眉,但昨夜的真實感非常強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經的純白建筑,今日已成廢墟。 從別處調來的黃昏人員分成小隊,沿建筑周邊地毯式搜尋。 以司玄為首的幾個男人快步走到廢墟外一公里距離外的小坡,檢查人員向他恭敬捧上證物:“司總請過目?!?/br> 透明證物袋里放了幾枚黃銅制的空彈殼,他仔細端詳一番,問道:“就這個嗎?” “是的,一公里內只找到這個?!?/br> 司玄若有所思地捏了捏,身邊一人率先提出觀點:“司總,這是7.62mm口徑的子彈,不可能產生昨天那么大的威力,應該不是這個?!?/br> “如果是能力者打出的呢?”他揚起笑容,隨手把證物袋放回檢查人員手中,“我心里有人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