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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整整燒了一夜,那余音卻仿佛散不去。 南征北戰數年,槍尖刀尖從來不見白。王占納了她做側室,作為女將又被賜了新名溫良玉,算是免得成了“王溫氏”,后來又面了圣。那一夜的忍耐與灼燒沒有白費,那之后真是平步青云,節節高升。 那時候她最是春風得意,根本沒覺得哪里有什么問題??扇私K歸是有起有落的,每到夜里的時候,似乎又有那么一些奇妙的感覺襲上心頭,就像是以前在寨子中帶著弟兄下山,等了太久還沒回去一樣的感覺。 當她來到中原平亂時,面對漫山遍野餓死的農戶,又想起了山寨有余糧時濟貧的場景。雖然只是象征性的求個平安,如今卻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了,倒是殺了不少覬覦軍糧的人。 援賊者,滅門,那是在黃頭軍作亂的某些地方,官軍常用的手段。溫良玉也只能貫徹這個手段,或者說,有些時候她還會試著去享受那些過程。她一生見慣了男人如垃圾般死的滿地都是,卻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婦孺老人被斬首,鮮血染紅了干涸的土地,染出了一片血色的田。享受它,溫良玉如此對自己要求著,畢竟無法反抗的事物就去試著享受它,讓自己過得更好,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最擅長的事情嘛? 大捷之后,受命鑄京觀以懾黃頭賊,卻發現殺的黃頭賊不夠做京觀,便混了很多戰死、累死的義兵和平民進去。浴血的沙場、臭氣熏天的死尸堆、可怕的京觀、大快朵頤的酒宴、縱兵掠奪、榮華富貴,這便是溫良玉將軍一直以來的生活。 最得意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呢?果然是將那一襲白衣踩在腳下的時候。從那滿是累累白骨的黃泛區,一直到萬里硝煙的大漠草原。自己仿佛真的無敵了一樣,在威寧海北,一戰成名,活捉了草原的女王。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明白了為什么一直以來不是滋味。 那女王的樣子,便是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如今王占也不大愿意理自己了,畢竟男人永遠只喜歡小的,那實際上無所謂。但越是不想在乎便越是真的在乎,溫良玉不想承認,她一直以來在朝中都需要王占的幫助,而現在得不到了便開始心慌了。 那女王一下子就看穿了這一點,溫良玉越是不想聽什么,就越是說什么。哪怕遍體鱗傷也要說。 就算活捉了女王,草原上還是有十多個大部落。甚至牽扯進了西域的安族,遼東的女直,整個北方叫的上名的大勢力紛紛有了自己的動作,甚至可以說是亂成了一鍋粥。這戰爭的規模超出了溫良玉的想象。實際上平黃頭軍的戰爭一點也不比威遼之戰來的小,但是這一次溫良玉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這場曠世之戰的中心。當那個女王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跑時,她就知道劫數要來了。 威寧海北的決戰,第二次與卓娜提亞的交鋒,溫良玉一敗涂地。在撤退到遼西的途中,她看到了漠南在整個戰爭中變得一片狼藉的樣子,便想到了平黃頭賊時的一幕幕。勝也是如此,敗也是如此。 果然,區別不大嗎? 溫良玉本是害怕卓娜提亞追到遼西來,卻發現布谷德軍并沒有追擊自己,而是到了三河源頭,直接威脅到了王占的本陣。她既感到松口氣,又覺得心里復雜。畢竟那只能說明已經打了敗仗失勢的自己已經不是一個角色,卓娜提亞在威寧海北決戰之后便看不上她了。 但她也知道,大人物看不上自己,卻永遠不會缺乏痛打落水狗的人。 絨花軍的窮追猛打,豐絨花的不依不饒,她都心里有數。為什么連投降都不被允許,她心里都有數。正因為有數,所以才害怕,因為她很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什么。 這是第二次寄人籬下了,原本是王占的側室。如今則成了豐絨花的玩物。 確實是玩物,豐絨花從不隱瞞自己的惡意與瘋狂。她就是想看有頭有臉的人丑態百出,看到一個人不斷地自相矛盾。 溫良玉還記得,年輕時多少人曾夸過自己的鼻子,它便被一剪一剪變成了一灘碎片。像這個一樣,豐絨花一點一點把自己的那點驕傲與自我都撕成了碎片。 那一晚,在王占的手下,她只是忍了一下便過去。 這一次,她每天都會死去活來,痛哭流涕。溫良玉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善于求饒,想盡了辦法想要讓自己好過一些。原本那一死了之的想法不知為何成了奢望,豐絨花是個大師,她想要讓自己變成生于死之間的怪物,一具供她玩樂的行尸走rou。所以割遍了全身,取下了那么多的部位,卻不會割下溫良玉的舌頭,破壞她的手腳。溫良玉自己也明白豐絨花喜歡聽她的慘叫,喜歡看她搖尾乞憐的樣子。 自己早就瘋了。當一塊部位被取下來,傷口外露、風干、開裂、流膿。鼻子也好,手指腳趾也好,身上其他部位也好,每天都在經歷這種的過程。它比任何的酷刑都要可怕,都要持久,無時無刻,哪怕是在夢中也會折磨自己。 慈祥的豬婆婆,不會嫌棄豬圈臟。慈祥的豬婆婆,永遠不會對主人有惡意………慈祥的豬婆婆,豬鼻子永遠流著鼻涕。 “豬婆婆,你也太臭了吧?!比绱说淖I諷侮辱,每天都當做是最美的話語。因為每次滑稽,都可以讓主人高興。豬婆婆喜歡看豐絨花高興,主人高興了,自己就會好過,豬婆婆逐漸的打心底希望豐絨花可以天天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