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至少他們不該那樣得到悲慘的回報。 李逸笙的事情我也沒敢問卓娜提亞,但至少知道了我對她而言只是個代替品而已。 每天晚上在君主營帳里,床鋪上總是鋪著兩張絨被。她似乎是刻意與我保持著最后底線一樣的距離。 如此焦慮的獨占,卻又不敢過度沾染。手掌生殺大權,卻都不會怒視與我。 “你為什么越來越冷漠了呢?” 背后傳來她的聲音,在各自的杯子里,她跨過這一壁壘問著我。 “我擅于應付□□焚身的蠢貨?!蔽抑闭f道?!暗珣恫涣俗约憾疾恢老胍魅∈裁吹拇镭??!?/br> “說說話?!彼穆曇艉艿?,低到我幾乎聽不見。 “你是想聽我拒絕吧?” 終于想到了那個原因,為什么她對我那么矛盾的原因。 “若是想拒絕,就直接拒絕吧”等了許久,她才如此答道。 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可笑甚至可以說是可悲。才多少天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她對我原來僅僅是到這種程度而已嗎,只是個代替品,一個代替那我未曾謀面的女人拒絕的人。 我曾如此弱小,如今卻要出口成刀。 雖然不知道那人如何傷了卓娜提亞,讓杉櫻與芙蔻與她貌合神離,又不肯將那女人留下的印記,那兩個名字改去。但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找個面貌相似的人作為慰藉,實在不是一位手持白鷹旗的草原女君主應當做的事情。 奴隸的生涯如同目不及盡的血海泥漿,我不能像荷花能出淤泥而不染,能變得只有暗跡斑斑,載沉載浮。 突然,她只是個過客,卻讓我重拾了人的身心。我也曾幻想能披甲而行,就算落個沙場喪命,也是個自由自在的死人。但那終究只是癡人說夢。 我終于有些許愛了自己,如今你卻又要把它變成行尸走rou。在稱為王座的椅子旁,在稱為大帳的氈房里,演著不是我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李逸笙是誰,但我是李凝笙?!?/br> 她猛然而起,背對著也能知道在瞪著我。但我釋然,終于說出了久等的話語。死不死已經不是應當考慮的問題。死為李凝笙,總好過裝作李逸笙。終于懂了,若能死而為人,死不死沙場無所謂。幾日戲謔人間的鬧劇,終于該有一個好的結局。 “若殺了我,我就永遠是李凝笙?!?/br> 不是小美人,不是小李子,不是不會跳舞的女奴,更不是李逸笙。藏了十年的這名字,終于可以對得起她的字字句句了。 “我叫你笙兒,是你讓我叫的?!?/br> 卓娜提亞的聲音還是那么平靜。心若止水?怒發沖冠? “我也一直知道,你不是她,我一開始不在乎你是不是?!?/br> 我沒言語,因為不用你說,我早就知道了。 “但這樣對你不公平,我懂了,你...就當我現在起才剛剛認識你吧,不要再這樣了?!?/br> .... 平靜的幾句話,卻震耳欲聾。仿佛整個陷入永夜的心境,都被破曉喚醒。 “我無法把殺伐打罵加在你身上,就像沒法讓杉櫻芙蔻改名一樣。我真的好累,在你身旁才得以片刻喘息,不要這樣了好嗎?!?/br> 她曾對其他人如此嗎? 哪怕是杉櫻? 為什么她要把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現給我呢? 或許并非如此?;蜻h非如此。 以一面示人久了,就會疲憊不堪。風口浪尖的君主當久了,就會忍不住想要當無憂無慮的meimei,哪怕只有一小會兒。 她還是沒有等來我的答復。我只是起身抱住了她。 沉默不語,那就是最洪亮的聲音。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十年時光的實感。不像是被擄走后很久面對湖水時發覺那個小姑娘已然不再的驚愕?;蛟S那纏著娘親的笙兒確實不在了,但如今,為他人尋得溫暖的笙兒終于出現了。 我們都把彼此想的太簡單。 我們都是剛剛認識。 ******************************* 悍馬將軍的五千精兵只在伏擊前撐了一會兒便全軍覆沒,只剩高如巨巖的悍馬將軍一人。 他一次又一次以九尺長刀向那安族女戰士襲去,每一次都被閃過,每一次身上都多一個傷口。最終安族女戰士像玩膩了一般,轉身閃過悍馬的長刀將他一劍穿喉。 一員虎將,隕落荒原。 “大姐”再度用衣襟擦著劍,看著部下們將悍馬將軍帶來的白鷹旗撕扯粉碎。她笑得胸有成竹,因為取白鷹女王之首級再進一步,她早已猜破了對面敵軍應當要用的兵法。 第12章 搗巢 每到傍晚,一頓晚飯之后,卓娜提亞都要去聽楊先生講大道理。最近幾天她開始把我也帶在身邊。 “君可以殺伐得天下,但不可以殺伐治天下。以威作窠臼,喪心于民,終難免巢傾卵覆之難,千秋大業毀于一旦?!?/br> 楊先生,名楊楚材。四十余歲,是六七年前從中原投奔布谷德部的文人。從那時起就為布谷德貴族教子育兒,他自己似乎也希望能培養出一個通王道,能一統天下的仁義之君。卓娜提亞就是他的學生,她也非常喜歡聽楊先生講課。 但楊先生這幾日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因為每次卓娜提亞聽講,身旁都會同坐一人。那就是我,與女王形影不離之人。 他似乎是視我為紅顏禍水,糾纏著卓娜提亞敗壞她的心智與斗志。我也沒法解釋,畢竟如今軍營之中只有卓娜提亞愿意同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