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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說得正經極了,眼波流轉間水光瀲滟,眼尾一抹酡紅飛去頰邊,如脂粉勾勒。 九爺啞然失笑,原來這小東西是喝高了發起酒瘋來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喝桂花釀也能醉的。 “不著急,往后只要你來,這花這月就在,不會跑的?!?/br> 聞言,沈惜言原本雀躍的表情卻突然黯了下來:“可惜好景雖有,好夢卻不常在?!?/br> “有你就常在?!?/br> “你說什么?”沈惜言茫茫然舉起手里的燈籠,他沒聽清,卻借著一籠螢火把趙萬鈞認真的表情看了個真切。 “我說,這塊地原本是我的,現在送你了,月亮摘不摘都是你的,何必累著自個兒呢?” 沈惜言狐疑地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但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獨占的,這花好月圓也有你一半?!?/br> 趙九爺聽著沈惜言慷慨之言,既歡喜又無奈。 小少爺還是這么好哄,也沒有旁人那般花花綠綠的心思,就像在他手掌心跳舞一樣,一舉一動都擱他眼皮子底下,除非他陪著一塊兒演,不然絕對翻不出個大天來。 沈惜言徹底安靜下來,卻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不似剛才那樣開心了。 “我不讓你摘月亮你不高興啦?” 沈惜言搖搖頭,眼神也閃爍了起來,忽然就不敢看趙萬鈞了。 這情形頗為熟悉。 趙萬鈞神色一凜,起了野獸般的直覺——沈惜言想的事兒,恐怕和那日在六國飯店門口說的話有關。 他溫聲道:“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說給我聽,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呢?!?/br> 沈惜言沉默良久,才道:“那我說了,你不準生氣,更不準走人?!?/br> “保證不會,你要信不過我,就把我跟你綁起來,我就算走了也帶上你一塊兒?!?/br> 九爺又開始逗他了,沈惜言“哼”了一聲,還是把十年前蘇宴笙的遭遇一五一十講了出來,又把那晚在六國飯店門口氣走九爺的話重新說了一遍,但這次是以自己父親的身份。 九爺未發一語,沈惜言說的時候也一直沒有看人,他害怕看到九爺突然冷下去的表情,他心里沒底極了。 “小家伙,抬頭看著我?!?/br> 九爺終于說話了,沈惜言心中一喜,膽怯地抬頭,對上九爺心疼的眼神。 “你那日說的話,是因為怕我變成別人口中的‘怪物’才說的,對嗎?” 沈惜言“嗯”了一聲,不小心帶著一絲哽咽。 趙九爺心頭一揪,原來是他錯怪了,他的小玫瑰花一直是想著他的。思及于此,趙九爺暢快地笑了起來。 “你干嘛又笑我?!鄙蛳а匝劬t紅的,不知是醉的,還是突然傷心了。 趙萬鈞單手捧住沈惜言的臉:“小傻瓜,你覺得我連槍炮都不怕,會怕不相干的人?況且你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屬于故事里的人的,而不是屬于我和你的?!?/br> “可是,世俗和戰場不一樣?!彼窃诟艩斕Ц?,但他希望九爺能狠狠地反駁他,最好能讓他啞口無言。 “老子開心就好,管他世俗作什么?就算你怕,我也不會怕?!?/br> “誰說我怕了……”短短五個字,沈惜言卻越說越心虛,他的確是有恐懼的,但此時此刻,看著九爺堅定的目光,他卻莫名生出了比恐懼更為強烈的勇氣。 二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越說越近,直到呼吸相聞。 就快要貼上去的時候,沈惜言看到九爺發際的傷疤,突然嚴肅道:“九爺,你那天說要給我看傷疤,還說我看了會怕,我現在就要看,不然你總覺得我是膽小鬼?!?/br> 眼瞧著就要吃上花瓣了,九爺心中一陣惱火,但又沒法發作,因為看傷疤那話的確是他自個兒說的,而且小少爺的要求他必然都得辦到。 “成,給你看?!?/br> 趙九爺二話不說解開衣扣,露出精壯的胸膛,上面綜合交錯的都是曾經皮開rou綻的印記,尤其是心口那個小小的圓圈。 沈惜言沒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嚇得眼睛都瞪圓了,他雖然沒用過武器,卻也猜得到這是什么留下的。 “槍,打在這里?”沈惜言驀地抬高音量,連尾音都劈了叉。 “嗯,不是什么好槍,當時用鐵皮擋了一下,子彈只卡進rou里,一點皮外傷罷了?!?/br> 趙萬鈞以為自己說得夠委婉了,卻沒意識到對于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大少來說,只要中槍,就一定是索命的大事兒,更別提中在心口上。 沈惜言顫聲問:“那現在還疼嗎?” “不疼,不信你摸摸看?!?/br> 沈惜言看都不敢看,哪兒上手敢摸。 趙萬鈞直接握起沈惜言顫抖的指尖,貼在了心口那道疤上,沈惜言下意識地猛縮回手,卻被趙萬鈞用力一帶,整個人失去重心撲向趙萬鈞。 二人雙雙倒在了叢中,沈惜言壓在趙萬鈞赤.裸的胸口上,手里的燈籠也摔破了,抓了一個鐘頭的螢火蟲如漫天大雪般飛到了高處。 沈惜言想要起身,卻被九爺按了回去,醉酒的身子毫無抵抗力。 九爺看著驚魂未定的沈惜言,眼中笑意盎然:“十九歲了膽子還沒芝麻大,這可怎么辦?” 沈惜言說不過九爺,只好氣鼓鼓地看著九爺勾起的唇。他心中突然橫生出一股要命的邪念,既然九爺說他沒膽量,那好啊,他今晚就辦個天大的事兒給九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