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卿卿的眼瞳那么亮那么真誠，仿佛看一眼就能真的相信她所說的?？墒侵芟衾湫σ宦暿栈厥?，道：“這一句話也就只能騙騙別人罷了。定王妃覺得本宮會相信嗎？”

    她清冷的聲音在殿中回蕩，越卿卿笑了。

    “不信就算了?？傊詈笠欢ú粫倭松徺F妃的好處。試想想一介棄婦能做到一國之母，這可與先人比肩了。蓮貴妃娘娘難道不心動？”越卿卿繼續勸說道。

    這的確是很誘人的條件。周惜若笑了笑，不愿意再與她多說一個字。

    越卿卿見她如此，站起身來淡淡地道：“好吧，你不信我是自然的?？傊@事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分則兩敗俱傷，合則兩利。蓮貴妃娘娘多多想清楚吧?！?/br>
    她說完翩然離開。周惜若冷冷看著她離去，心中涌起無法抑制的厭惡。

    到了夜里，貞嬪還未生出孩子卻幾次痛昏了過去?；屎笤谝慌钥词氐靡咽瞧＠鄄豢?。太醫把這情況稟報給楚太后知曉。彼時夜幕沉沉，偌大的永壽宮的殿中明燭高燃。一席的珍饈美味只動了幾筷。

    楚太后坐在鳳座上與周惜若和越卿卿用晚膳，聞言頭也不抬，冷淡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還能怎么樣？下猛藥繼續催產吧！”

    周惜若手微微一抖，一旁的越卿卿柔聲道：“要不要稟報給了皇上？畢竟這個時候皇上若還是不知情恐怕太后娘娘也會被皇上所遷怒?！?/br>
    楚太后點了點頭。越卿卿于是放下碗筷翩然離開。楚太后看著全然無胃口的周惜若，淡淡道：“怎么？你看不得這事？”

    周惜若放下銀筷，道：“不是，只是畢竟是事關貞嬪的生死，臣妾覺得心里不適?！?/br>
    “既然已經開始了，猶豫只會害了她們母子兩人。要么保母不保子，要么就要保子棄母。在宮中一般都是保了孩子。你應該明白的?！背蟛痪o不慢的說道。

    周惜若即使心中不想承認，但是依然不得承認楚太后說的是實話。

    楚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還有善心，這很好。有善心的人守得住承諾。這也是哀家喜歡你的地方。以后有空就多多來永壽宮中走動吧?！?/br>
    周惜若心中一緊，只能點頭稱是。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龍越離匆匆前來，他看著面上安安穩穩的楚太后，氣極反笑：“母后難道就由著皇后如此胡鬧？這是兩條人命！”

    他俊魅的臉上神色沉沉，如山雨欲來令人害怕。聞訊趕來的皇后嚇得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周惜若看著她，眼中神色可憐又痛恨。她不過是被驕縱慣了的嬌嬌公主，她所作所為從來都有人為她善后，可是如今她已觸碰了楚太后的底線，即將成為棄子。

    楚太后神色不變，淡淡道：“皇上所言極是。這次哀家也不會庇護了皇后?！?/br>
    此話一出，除了殿中的周惜若與越卿卿外都紛紛吃驚?；屎笠宦牳堑纱罅搜劬?，撲上前抓住楚太后的鳳袍下擺，不敢置信的問道：“母后！母后！你怎么能這樣？母后您饒了臣媳吧！”

    楚太后恍若未聞，對龍越離道：“當今之計是保住龍子。哀家命人診脈過，這是龍子。齊國皇室血脈有后了?！?/br>
    龍越離狐疑地看著楚太后又下意識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的周惜若。周惜若悄悄對他點了點頭。

    龍越離這才冷哼一聲：“既然母后也知道個中厲害關系，就讓太醫盡力讓貞嬪母子均安吧?！?/br>
    楚太后看著他冷凝的面色，道：“這哀家自然心里有數?！?/br>
    龍越離看著滿殿的眾人，對周惜若道：“你跟著朕去看看，至于皇后令人好好看著，不許出了中宮一步！”

    左右內侍應了一聲，要把皇后請下?；屎蟠藭r已全然不顧儀態，哭道：“母后！母后！你要救救臣媳！母后！姑母！”

    可是楚太后一動不動，殿中也沒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屎蟀胧峭习胧钦埖乇焕讼氯?。龍越離不愿再停留，一把拉起周惜若轉身就走。周惜若只覺得他手中的力氣很大，拉著她鐵青著臉一路離開了永壽宮。

    他在前，她在他身邊踉踉蹌蹌地跟著。走了好一會龍越離這才停住腳步。周惜若看著他冷凝的面色，心中輕嘆上前勸道：“皇上，也許情形不會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br>
    龍越離深吸一口氣，看著沉沉的夜色，慢慢道：“朕覺得很失敗，處處被太后搶了先機，處處受制于她。一位帝王卻任由婦人擺布，這樣的日子朕過膩了?！?/br>
    他說大步走入了夜色中。周惜若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語。

    到了半夜，永壽宮傳來消息。貞嬪產下一子，但因用藥過猛，心力竭而死。死在了一團亂的云舒閣中。齊國第一位皇子抱來永寧宮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兩道旨意。一道是龍越離的旨意。圣旨中說“蓮貴妃周氏蘭貴之姿，賢良淑德，堪為后宮之典范……特教養大皇子為任?！?/br>
    第二道旨意是楚太后的懿旨，亦是相同的話。兩道旨意，一道明黃，一道暗紅。都指明了她就要成為大皇子的嫡母。

    這是權力角逐妥協的最后結果。這是兩相折中的最好辦法。這也是這宮中圍繞著這個第一位繼承人各種心思各種謀劃的最好安置。

    那就是由她，成為這齊國第一位皇子的母親。

    周惜若手微顫，接過襁褓中的小小嬰孩，那么小心翼翼，雖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眼中的灼熱卻是一陣陣，令她無法抑制。

    “恭喜貴妃娘娘喜得皇子！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千歲，千歲，千千歲！”

    “……”

    在一片祝禱聲中，襁褓中的孩子被聲音所驚，哇哇地大哭起來，他揮舞著粉紅的手腳，仿佛在哭著這一出世就與生母注定分離的結局。

    周惜若抱著他，仿佛看見幾年前第一眼看見阿寶的樣子，她輕輕的道：“這一次我將護你，愛你，如我的兒?！?/br>
    ……

    皇后犯了欺君之罪，又因下令催產使貞嬪身死的而被囚禁在了中宮之中，無旨不得擅自出宮。朝中漸漸有人提議廢后一說，但是龍越離對這一個提議只是沉默不提。永壽宮中出人意料地安靜，似乎也默認了皇后的被懲罰的下場。

    而失去永壽宮庇護的中宮頓時成了整個皇宮中最冷清的所在。而永寧宮中卻恰恰相反。前來恭賀和看望皇子的宮妃，皇族貴戚們絡繹不絕。周惜若再長袖善舞都無法應付，幾次下來不堪其擾，只能讓皇上下旨等滿月之后宮眷貴戚們再行看望。

    永寧宮中終于又恢復了素日的平靜。周惜若每日在宮中打理大皇子的起居，十分忙碌。龍越離前來看望。小小的一團粉紅rou團放入他的臂彎。

    素日風流俊魅的年輕皇帝臉上浮起尷尬的紅暈。他抱著他，手無足措，懷中的孩子不及他的一臂之長，一雙小手也握不住他的一根指頭。那么弱小綿軟的孩子，他竟不知該說什么。

    周惜若在一旁含著笑看著他的窘樣，伸手輕輕接過。龍越離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累著了一樣，坐在椅上。

    “大皇子長得很像皇上?！敝芟粜χ?。

    龍越離連連搖頭：“不像，朕可沒這么丑?！?/br>
    此話一出旁邊的奶娘和宮女們都偷偷捂著嘴竊笑起來。周惜若抱著孩子坐在他的身邊，眉眼彎彎，笑得溫柔：“皇上再好好看看，這眉毛眼睛，長開了就很像皇上了?！?/br>
    龍越離見她眼神殷切，勉強自己多看了兩眼，這才覺得有點像。

    他失笑：“真是神奇?！?/br>
    周惜若笑了，輕拍襁褓，眼神漸漸恍惚，淡淡道：“是啊，多神奇的一件事。生出來的孩子看著就如同在看著父親。日日夜夜，愛著的人不在了，也能看出他身上的影子?！?/br>
    龍越離沒察覺她的異樣，正在這時，襁褓中的孩子睜開了眼，他大驚：“惜若，他睜開眼睛了！惜若……他朝朕笑了！哈哈……”

    周惜若看著身邊高興新奇得像是孩子一樣的龍越離，眼中漸漸盈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