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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十幾歲的年紀,知慕少艾才是正常的,藍姍這么漂亮,本來就會有許多人喜歡。 只是不知怎么,想到這里,心里還是酸溜溜的。 不過,陳悠然愿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應付他們,卻也未必沒有為藍姍擋災的意思,把他們敷衍過去,藍姍也就不需要cao心了,可以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他這種閑得發慌的心態,藍姍很快就意識到了,決定給她找點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這天又到了周末,藍姍讓陳悠然開車帶自己上山。她帶了一把小砍刀,進山之后也不左右旁顧,直奔目標。 森林里多是落葉喬木,這個季節看上去光禿禿的,只有兩種樹顯出勃勃生機。一種開著細小的黃花,花朵呈總狀花序,遍布枝條,遠遠看去便是一片黃云,十分醒目;另一種則長著具有光澤的樹皮,從樹皮芽根處發出白色絨毛狀新芽,看上去也與開花一般,十分好看,只是不那么醒目。 藍姍的目標是這后一種,她提著刀,咣咣咣就砍了一大捆樹枝下來,用藤蔓捆扎好,讓陳悠然跟她一起搬到車上,帶回家去。 回到家,藍姍就頒布給了陳悠然一項新的任務,那就是把這些樹枝的樹皮剝離出來,但又不能損傷樹皮上的花芽。雖然她做了示范,而且這種樹皮十分容易剝落,但陳悠然還是頭皮發麻,“你弄這個做什么?” “弄完了再告訴你?!彼{姍保持神秘。 陳悠然能怎么辦?當然是只能照做了。 花了幾乎是一天的時間,她才將所有樹枝剝好。因為是頭一回這么勞作,只覺得兩個大拇指的指甲蓋下一瞬間就要被剝離手指,疼得厲害。至于身體其他不適之處,反倒沒那么重要了。 “都弄好了。說吧,你到底要干什么?”第二天中午吃完飯,陳悠然把藍姍拉到院子里,讓她看自己的成果。 “不錯?!彼{姍夸了兩句,便搬了凳子出來放下,然后拿起一根根褪去莖條的樹枝,將之編織在一起。陳悠然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你是要編草裙?” “嗯?!彼{姍點頭。 “看起來也不是很難嘛,”陳悠然說,“我也可以的?!?/br> “的確不難,就是需要耐心而已?!彼{姍把手里的編了一半的草裙遞給她,“這么有信心,接下來的任務就拜托給你了,行嗎?” 是女人不能說不行! 陳悠然本身對此也有興趣,興奮地伸手接了過來,但編了一會兒,她就很明顯地察覺到,自己編的部分跟藍姍編的部分差距很大,一眼就能看出來。 有時候眼睛看到了的東西,不代表手就能復制出來??粗唵?,真上手才知道多難。陳悠然自己在手工上實在是沒有天分,跟藍姍更是天壤之別,一時半會兒想趕上她的程度,簡直癡人說夢。 她失落地打算將自己編織的部分拆掉,被藍姍攔住了,“這不是挺好的嗎?繼續把,編完?!?/br> “跟你的一比,我編的好像贗品一樣?!标愑迫粐@息。 “慢慢練就好了?!彼{姍安慰她,“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會?!?/br> “這是你們苗家的習俗嗎?”被藍姍一鼓勵,陳悠然只能勉勵繼續,一邊編一邊詢問。 藍姍搖頭,“我自己瞎琢磨出來的?!?/br> 她從七八歲起,就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了。 村子里的復式班中午才開始上課,她早上要把家里的牛牽出去栓起來,背著小背簍去山上打豬草,回來之后幫著侯阿彩做飯。她人小沒力氣,就做做添柴燒火遞東西的活兒。下午放了學,要去把牛簽回來,然后繼續幫忙。每個周末,要跟侯阿彩一起去井邊洗全家人的衣服。 其實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別家的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藍姍從來沒覺得辛苦,只是很想要自己的空間和時間。那時她還沒睡在樓上的小閣樓,而是一家四口擠在一張床上,所以她也沒有自己的房間可以獨處。相較于留在家里,藍姍更喜歡上山。 每一次上山,她都會拖到最后一刻才回家,就是為了能多自在一刻。 那節省出來的一點時間,藍姍盡數用在了自己的奇思妙想上,這種樹枝裙,就是她的成果之一。只是那時候,不管她做出來的東西多美,都注定不會有觀眾。 現在,能跟陳悠然分享這些,仿佛童年時代無從安放的孤單忽然有了歸處。 所以在她提起過往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是柔和的,仿佛帶著無盡的懷念。陳悠然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態,心下也變得又酸又軟。十來年前的藍姍,跟她想象中的沒有太大的分別。她從那么小的時候起,就已經懂得了太多,承受了太多,所以才長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溫柔,懂事,穩重,大方,無所不能。 可這一切,都是她在漫長時光中,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本能。 陳悠然心里涌動著難以描述的情緒,她很想說點兒什么,做點兒什么,卻像是被無形之力禁錮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連手里的動作都沒有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穩穩地說,“阿樹你好厲害呀!” “所以咯!”藍姍笑了起來,抬手在她肩上一拍,“為師第一次開山收徒,你作為首席大弟子,要好好學習本門絕學,不能偷懶知道嗎?” “謹遵師命?!标愑迫话褍芍皇址笱艿匾缓?,前后搖了搖,“師父快去上學吧,不要打擾我修習神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