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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實在太微妙,欲望有了支點,又有了中心。 李十一的睫毛扇了扇,眼下的陰影不動聲色,她斂著呼吸將宋十九的動作照單全收,在心跳快要露出破綻時動了動被她枕著的手,五指回勾,摸了一把她軟軟的耳垂。 宋十九做賊心虛,立馬將手規規矩矩地放回了李十一的腰上。 李十一的指頭無意識地游走,沿著宋十九的下頜線來回撫動,作足了即將醒來的懶散姿態,才抖了抖眼下的陰影,半睜眼問她:“醒了?” 宋十九將頭埋在她暖香的頸間,悶悶“嗯”一聲,而后翻身下床,出門打了水回來梳洗。 她動作勤快又熟練,只是一路低著頭不大敢瞧李十一,不曉得為什么,方才在床上那樣纏綿,一下床規整了衣裳,仿佛也規整了遺落一地的情絲,令她有些緊張,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疏離。 沒同李十一在一起時,她覺得她與她熟悉得很了,可以做世界上任何親密的事情,可當真在一處了,又覺得不大夠,以至于她還不大有底氣篤定李十一喜歡的是她的哪一面,清晨起來時應當用哪一種表情最為可愛,最為落落大方。 她一面擰帕子一面想,聽見李十一困乏地下了床,趿著拖鞋朝她走過來。 她讓了一個身位給她,不擋著她洗漱,李十一卻停在她身后,手一橫將她攔腰抱住,下巴在她的頸窩處一擱,然而才走到一旁俯身洗臉。 她的動作隨意且自然,又短暫得仿佛沒什么必要,但宋十九知道,她在安撫她,她瞧出了她在病癥的作用下的患得患失,瞧出了她怕李十一后悔的心思,適時送上了小小的,溫暖的定心丸。 宋十九低頭咬著嘴角,露出了軟綿綿的,甜得并不明顯的笑容。 二人剛換好衣裳,便聽得涂老幺篤篤篤地敲門,李十一開門,見他急道:“十九不見了,方才我敲了好一會子門,也……” 他頓住,五官精神得似統統在敬禮,張嘴望著自李十一身后出現的宋十九。 方才趕上來的阿音和阿羅站在樓梯拐角處,扶著欄桿杵在中央。 李十一將門掩了,拉著宋十九出來,同樓梯上的二人打過招呼,四人一齊往下走,阿羅緩著步子,意味深長地回眸,李十一回敬一個悠然的挑眉。 阿羅笑了笑,幅度微小地偏了偏頭。 幾人吃過早飯,坐在一處商議虛耗一事,宋十九在園子里澆花,她的情緒仍舊很不穩定,有時望著明晃晃的太陽,一瞧便是半盞茶的時辰,李十一輕聲喊她,她才回過神來,揩一揩眼角的淚珠子,同她勉強地彎彎嘴角。 她望著李十一無意識堆蹙的眉間,心里懊惱極了,暗地里喊了一百遍加油,還在院子里做了會子強身健體的早cao,方回到客廳里翻書。 李十一靠著樓梯同阿羅說話,時不時拋一個眼神給宋十九,宋十九對上她的目光時,眼里便亮起來,望著她的背影,雙眼又黯下去。 李十一敏感地感受到她的波動,幾句交待完,等諸人散了干凈,便行至沙發邊,拉著她的手挨著她坐下,宋十九靠著她,聽她念書。 清冷的嗓音在客廳里高高低低的,涂老幺打掃走廊經過,朝里頭望一眼,見李十一圈住了她,她縮在了李十一的懷里。 “咦?!蓖坷乡塾X著rou麻,本能地要拉下嘴角,也不曉得是陽光灑得恰到好處,還是李十一念書的聲音太過動聽,總之他竟覺得有些溫暖,他靠在門邊上看了一會子,又想了想婆娘和涂四順,摳摳眼窩低頭走了。 樓上傳來高跟鞋的聲響,宋十九不由自主動了動肩膀,李十一放開她,散開搭著的二郎腿,道:“我去做飯?!?/br> 午飯頗為豐盛地做了一桌子,燉得脫了骨的小排,滋啦啦滾著熱油的水煮牛rou,酸辣嗆人的醋溜白菜,還涼拌了一個白切雞。阿音望著這幾個宋十九愛吃的菜,心里有些復雜。 宋十九仍舊沒什么話,小口小口地吃著,李十一許久未下廚,過了油煙不是很有胃口,便擱下筷子撐著臉同一邊的阿羅說話。 透過高低錯落的瓷器,自阿音的角度,正好能瞧見她認真言語的面容,亦正好能瞧見她擱在桌底下的右手,捉著宋十九的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她的手指。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阿音的心里仍舊酸溜溜的,醋溜白菜的醋仿佛淋在了心里似的,原來做李十一的另一半,竟比她想過的要幸福千百倍??伤故翘焐v骨頭,越難受越想再瞧一瞧,她看著看著,忽然又奇異地在李十一的小動作里覺察出了濃重的孤獨感。 她發現李十一翻來覆去地揉捏宋十九的指腹,像一個不得章法的孩童。 她開始覺得,李十一等這份陪伴太久了,一個人也太久了,久到她表面氣定神閑,卻仍舊無法抑制內心一點小小的不安。 她嘆一口氣,覺得這樣也好。 下午很長,五錢同涂老幺出門采買,李十一立在書案前練了幾道符,宋十九在身邊替她磨朱砂,練了小半個時辰,困乏得很,又睡了一覺,再起來時已是暮靄沉沉。幾人簡單用過飯,說了會子話又散了。 鐘聲敲到第九下,宣告漫漫長夜的來臨。 屋里頭燥得很,秋老虎的熱浪最是煩人,阿音甩著絹子叉著腰,將鞋跟兒杵得篤篤響,來回踱了幾步,轉頭同阿羅說:“我再同你講一個笑話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