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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到桑家,就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這是一種死亡的味道, 任何人都不能夠避過。桑府的大門緊閉著,在小丫環砰砰砰拍了好幾下之后,才露出一雙帶著幾分驚恐的眼睛來,見到是熟人,這才將門打開一條細縫,放人進來。只不過這一道門,能夠擋得住什么人呢? 桑府的家丁、武師,都提高了警惕,他們守在了四處,尤其是大廳處。廳外不知道何時擱置了一面大鼓,只要有異動,鼓聲就能夠傳到桑府的各個角落。兩排燭火躍動,將大廳照得猶如白晝。桑不留坐在了虎皮交椅上,在她的兩側侍立著四個背著劍的丫環,瞪大了眼睛盯著歸隱。桑不留很憔悴,一段時間不見,整個人變得更為纖瘦了,她的臉上已經勾不起那妖嬈的笑靨,扯了扯嘴角,露出的表情似哭似笑,十分牽強。 “一段時間不見,你竟然淪落到這等地步?!睔w隱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示意一旁的小丫頭上茶,她掃了桑不留一眼,又道,“三元里你應該為朝暮門立下了大功勞,為什么還會被懲罰追殺呢?” 桑不留苦笑一聲,應道:“你是來嘲笑我的么?小青去找你的時候應該同你說清楚了吧?我被朝暮門追殺,是因為我救了楚細腰?!?/br> “楚細腰可是楚云朝的寵姬,她犯了什么事情被懲罰?她還需要你來救?”歸隱輕哼了一聲,目光在一個眉頭緊鎖、眸光中含著幾分憂慮的丫頭身上逗留片刻,輕笑道,“她楚細腰雖然在朱老太爺府上失了手,被懲罰去了翡翠樓,可她到底將我與晏歌引到了三元里,也是將功贖罪了吧?朝暮門與忘塵閣合作,滅了那勢頭正旺的散花宮,可不是合了那楚云朝的心思?依我看呢,她楚細腰不該罰,而是要好好犒賞一番!除非——” “除非什么?”桑不留追問道,那閃爍的眸光出賣了她的心思。 歸隱瞇了瞇眼,懶懶地哼了一聲道:“除非她偷走了云夢令。當初江湖人都被引著尋找此令的下落,可到最后也只是發現了一個散花宮的鑄劍窟,它的鑄劍譜是從云夢令中得來的,可并不意味著云夢令就在他們手中。當初的張、吳二人在村子里并沒有尋找到云夢令,其實早就被朝暮門的人給尋回去了吧?不然云夢令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只派了楚云暮和幾個不成器的東西來?” 桑不留苦笑一聲,避過了這個話題,應道:“我如今的狼狽就是那些朝暮門的弟子所賜的,這‘三頭六臂’中的人,放到江湖上可都是了不得的貨色,竟然被你說成是窩囊廢?!?/br> “他們什么時候來,來了哪些人?”盡管小丫頭已經言明,可歸隱還是得再問一次,那個看起來傻傻愣愣的丫頭,不一定能夠看到全部的景象。 桑不留眉頭一蹙正色道:“趙開堂、善覺大師,以及‘千手毒圣’張丹崖。如果光是我和張丹崖比拼,那么誰勝誰負未可料定,可是加了趙開堂和善覺,我便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我施了毒,張丹崖就算不能夠立馬化解,也能夠將它給壓下去,那時間足夠他們殺了我?!笨磥磉@此中的關鍵,不是趙開堂他們,而是那“千手毒圣”張丹崖??磥硪恍┰臼请[匿不出的江湖高手,此時也紛紛地投靠了江湖中的大勢力了。 歸隱摸了摸下巴,又問道:“他們什么時候來?” 桑不留眸光閃了閃,凝重地說道:“今夜?!鳖D了頓又道,“我與你早就是兩條道上的人了,你沒有必要來幫助我,現在要離開還來得及?!?/br> 歸隱冷冷一笑道:“你將我看作是什么人了?再者,你派小丫頭來找我,不就是想讓我來幫助你么?到了這種時候,你也少與我說些虛偽的話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想死,而你想要不死,就只能夠靠我。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對你們偷出來的‘云夢令’感興趣。只要幫你解決了這危機,我就會回到江陵去?!?/br> “你……”桑不留欲言又止,她的目光投到了廳外去。一陣破風聲后,便是一道極為慘烈的喊叫,一個武師被人砍斷了手腳給丟入了廳中,他還沒有死透,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在地上滾動,留下了一灘血跡。燭火躍動,滅了一枝又一枝,在整個大廳即將陷入黑暗中的時候,那兩排燭火又猝然亮起。冷風呼嘯而過,如同妖魔鬼怪的嘶吼,咚——地一下,那面大鼓響了一聲后便沒有動靜了,而桑不留的心此時卻像是密集的雨點敲擊在蟒皮鼓上。 刀劍撞擊聲、慘叫呼喊聲,甚至還有肌膚被火灼燒的動靜。 一道又瘦又長的影子投入了廳中,這個影子沒有手臂。 走進來的是趙開堂,他的雙腿較之旁人更為粗壯,在那藍灰色的褲腿下,仿佛能夠感受到青筋暴起、以及那種代表著力量的張力。他是沒有手的,可是他的腿卻相當于別人的兩雙腿、三雙腿、甚至是四雙腿。他一腳踏入了廳中的時候,仿佛整個大廳都為之震顫?!俺氀??”趙開堂問這句話的時候,另一個人走進來了。 一個大和尚,臉上掛著一抹奇異的笑容,一聲“阿彌陀佛”可是對將死之人的哀悼?這善覺大師曾是少林寺羅漢堂的弟子,以阿羅漢神功、小夜叉棍法聞名江湖。他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在朝暮門的“三頭六臂”中,他的功夫可算是穩列前三的。緊跟著這個大和尚的,是一個形容猥瑣、留著花白長須的老人,他一張臉呈現出一種奇怪的青紫色,那哆嗦的嘴唇幾乎掩藏在了胡須中。他身后背著一個大袋子,里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