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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低垂著頭,以沉默相應。 謝春秋嘆口氣,“佩玉,你很強大,但這并不意味著你要站在眾人的身前。你還只是一個年紀這么小的孩子,還有燦爛的未來,你看看這些人,哪一個不比你要大?憑什么要你的犧牲?自保并不可恥,也不需覺得歉疚。聽我的話,等會就收了長生符吧,帶盛濟和尺素離開?!?/br> 她見佩玉良久不語,緩聲道:“懷柏仙長還在秘境外等著你呢?!?/br> 佩玉肩膀輕顫,終于抬起了頭,鳳眼中像彌漫了一層水霧,一向冷淡無波的嗓音,竟帶了些許哽咽之聲,“我只是想,師尊日后記起我,能有一時半刻,能以我而自豪?!?/br> 她一直鎮定無比,無人知她心中的惶恐越來越深。明知鳴鸞的身份必會被得知,懷柏會用那樣帶著恨意的眼神看她,她卻還是妄想,今后的某年某月,懷柏抬頭望著這輪皓月想起她時,能在仇恨之外,有那么一兩絲的自豪—— 為她是佩玉,為她從未丟過孤山的臉。 佩玉橫笛,笛聲悠揚,隨著清風,飄往粼粼碧海。 謝春秋倚著樹,聞笛輕歌相和,唱的是她在人間聽到的詩句:“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 風雨正蒼蒼。 魔兵的消息沒有瞞過多久,一個起夜的修士偷偷溜上山崗,看見密密麻麻的魔兵,聚在山腳,一眼望不到頭,嚇得頓時尖叫起來,把所有人都引過來。 修士們看見這一幕,腳軟面白,冷汗涔涔,有人尖叫驚呼,更多的人露出絕望之色。 “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魔?” “發生何事?難道它們早就候在這里,等我們自投羅網?” 陵陽面帶笑意,伸出手,“佩玉,既然把他們帶到這里,你就先下來吧?!?/br> 所有人的目光在瞬間刺向中間的白衣少女。惡意的、揣測的、奇怪的、擔憂的、貪婪的……匯聚在一起,向一把又一把的尖刀,把她單薄的身體刺透。 記霏霏不可思議道:“佩玉,你是故意帶我們到這里來的?” 余尺素氣得聲音顫抖,“你說的是人話嗎?誰會知道這里有魔?她要故意,之前還會救你們?” 有人小聲說:“這可說不定,她把我們引來,說不定是和魔做了什么交易?!?/br> “你!” “總歸要給一個解釋吧?!?/br> 佩玉只是倚樹而立,一手提著無雙,眼眸緊閉,仿佛風霜不侵。 陵陽抱臂看戲,嘴角上揚,露出戲謔之色。 投桃報李?那是君子之間的事,可這世上的人,不常是君子,或者披著一張君子的皮,大難臨頭時,終于露出本來可憎的面目來。 她得教一下這個師侄,不要對世人這般天真。 一個修士想起昨日異常,問:“就算不是故意,昨日吉祥海什么寶物都沒有時,她為何沒露出絲毫奇怪之色?又為何要阻止我們上崗查看?難道刻意不想讓我們發現魔兵嗎?” 那人也覺語氣激烈,換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道:“我并非懷疑,道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并非忘恩負義之徒,只是,”他長袖一展,“這么多人的性命懸于此處,我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道友為何非要帶我們往吉祥海來?昨日又為何特意不告知我們魔軍來襲,隱瞞這個消息?” 他話語剛落,許多人便爭相應和:“是啊,是啊,我們只是想問一個為什么?!?/br> “為什么?”余尺素冷笑,玉簫在手中轉動,“早告訴你們,你們不會像這樣來詰難她嗎?來吉祥海的決定不是佩玉一個提出的,我們都有討論,也讓你們去留隨意。爾等若是想問責,來問我吧!” 盛濟默不作聲,拔出湛湛寶劍,立在她身旁。 “想打架???”沐川揉揉手腳,笑道:“正好爺最近心火旺,打狗熄熄火?!?/br> 趙橫云反駁他:“兄弟你這話說得不對,在場諸位都是仙門俊杰,怎能罵他們是狗呢?” 沐川挑眉,“那該怎么稱呼?” 趙橫云:“應該喚諸位狗不理仙長?!?/br> 謝春秋站在佩玉身前,開口道:“諸位仙友,怎么不想想,為何魔軍停在山腳,不肯上前呢?” 她幽幽嘆口氣,繼續說:“臨行前,千寒宮主授佩玉長生符一枚,她本可以獨善其身,以此自保,待到數月后,自然能離開秘境,可她卻選擇用長生符抵御魔兵,護住我們每一個人,你們說這番話,豈不令人寒心呢?” 眾人神色各異,他們本是被恐懼沖昏頭腦,失去理智判斷的能力,三言兩句便被挑撥。此刻謝春秋一席話,如一捧涼水潑面,讓他們清醒過來,意識到,如若想活命,還是得依仗面前的少女。 “哈哈哈哈……”陵陽拍了拍手,笑道:“真是一場好戲??!” 修士立馬罵道:“都怪你這魔物挑撥!還有臉在這笑?!” 陵陽掩唇,“方才的話確實是我逗你們的,不過現在嘛,我且說幾句實話。我知道你們想從吉祥海傳送陣離開,但傳送陣還能用嗎?你們不妨問問那幾個人?!?/br> “道友,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余尺素冷聲道:“能是什么意思,你那么聰明怎么不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