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季叔玄倒也沒說什么,從容地摸出一片參片,壓在口中,方覺氣血順暢了些許。 原本賀文逸是打算讓竹小仲脫一層皮的,但伏霄把話搭到了老皇帝身上,賀文逸不好繼續為難竹小仲,對身后護衛一揚下巴,那慘兮兮的小孩兒便被松了綁,攙著放在了凳子上。 伏霄肅聲道:“正好你到了這兒,何不將這教義與我弟弟也傳授一番?” 竹小仲方才受了驚嚇,這會兒嗓子喀喀地咳著,沙啞道:“我、我這就說……” 短短幾瞬,賀文逸卻想得明白,什么教派沾了老爺子尋仙之事的,恐怕在御史和給事中那里都落不到好,于是截住竹小仲話頭,推拒道:“還是下次再說,我看夜已深了,本來就是閑逛到了這里,我困都要困……困過去了,便不打擾諸位,先走一步?!?/br> 賀文逸爽快地鳴金收兵,一大團光焰訓練有素地隨著他出了門去,大堂光線黯淡些許,唯剩下燭火在幾人之間跳動。 驛丞已悄悄隱去,將這處位置留給他們捯飭。 風清月朗,江邊的潮聲似近似遠。竹小仲僵硬地站了半刻,后腳脖子都開始發酸時,才從那陣驚嚇中回了神。打眼見對面兩個人都在望著自己,不由得心虛地眨眨眼。一晃想起自己是干什么來的,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暗地里擰著大腿,眼淚唰的就滾落了下來。 “殿下,我是來找您救命的!” 第30章 龍虎亂.30 三更夜,微風天,伏霄攜著扇子站在縣衙門前,看著衙門里燈火通明,歪過頭沖著師無算嘆了聲。 “哎,都怪那孩子哭得那般凄慘,我卻一點都沒留神分辨,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br> 師無算覷他一眼,“說得這么惱人,還不是到了這里?!?/br> 伏霄將隨身的宮中符牌扔給門前的衙役,衙役竟不識貨,被伏霄三言兩語哄得半信半疑地將符牌帶進去見縣官,出來時已換了一幅模樣,一路燈籠開道小跑出來,身后就是今夜審案的縣官。 “殿下——”縣官唱歌似的走出來,帽翅隨著腳步搖搖晃晃。 “免禮免禮?!笔鲁鐾蝗?,免不了仗勢欺人一回。伏霄心中萬般感嘆,到底昭王的身份好用,宮中符牌一亮,腰膀都粗三圈。 抬腳往里走,周身三尺之內,頓時簇滿了侍候的人。一群臭男人,自是沒什么好氣味,伏霄轉頭在人群之外尋救兵,卻見師無算閑閑地立在最外層,好不舒服地搖著扇子,間或飄來一個眼神,就是不過來。 罷罷,他喜歡瞧自己的窘境,也不是一兩日,早已習慣了。 昭王到場,自然要被應為座上賓,縣官顫巍巍打算將堂上的位置讓給他來坐,伏霄卻一攔,道:“今日本王來只為旁聽,不做別的?!?/br> 縣官摸不清楚他的意圖,半推半就開了堂,衙役押上兩個年輕人來。 一男一女,崔梨,盧毓,手腳被捆縛,兩根蘿卜一般栽倒在堂下,東倒西歪怪可憐的。 縣官拍下醒堂木,唱戲一般:“堂下男女——將你們偷盜寶物、窩藏人犯之事,統統交待了——” 伏霄略略掃一眼,不吭聲,呈觀望狀。眼下也不必解釋了,盧毓為之要死要活、乃至大白天跳江的那個人,約莫就是崔梨。而今夜他被一同綁上堂,與崔梨脫不開干系。 這一切只因為,崔梨那夜被通緝之后,是盧毓將他藏在了盧宅的花園之內,這才躲過了眾多追捕。 而今夜他們被一鍋端了進來,則是由于官府抓了老梧,崔梨聽聞后心急如焚,兩個人在往盧宅做客的客人面前暴露了行蹤。主犯從犯雙雙在場,由不得解釋,總之過堂再議,此是縣衙不成文的規矩,任盧氏夫婦再急也無用。 一個時辰前竹小仲對伏霄哭訴此事時,伏霄還不大信,誰料到了縣衙,果真如此。 館驛里竹小仲哭得涕淚齊下,伏霄還有閑心拿扇子點點他的面門,好聲勸慰道:“別哭了,好好的大腿快被擰爛了?!?/br> 此招于催淚雖有奇效,卻早已被伏霄用濫,如今他不消擰大腿,就已能擠下兩三滴淚來,旁人皆不能辨別真偽,是以識破竹小仲這點伎倆委實不在話下。竹小仲訕笑著爬起來,道:“殿下明察秋毫,一定能替盧毓和崔梨伸冤,他們哪是什么jian惡之人,都是有人從中作梗!” 伏霄道:“前日你還說靈佑門如何如何,今日就換了態度,奇怪奇怪?!?/br> 竹小仲抹了抹眼淚,道:“因為盧毓和崔梨是我的朋友,當然比那勞什子神仙重得多,往日盧毓也勸我不要信那個靈佑娘娘,我卻覺得他迂腐,現在真是我錯了,求殿下幫幫忙吧!” 師無算道:“竟是這樣曲折,難怪你早上不愿對我言明?!?/br> 竹小仲垂頭:“是了,我本擔心師公子追問真正的緣由,我擅自往外說會把他們兩個害了,這才撒了個謊,誰想到下午就出了事?!?/br> 伏霄笑道:“你倒是挺講義氣??墒谴耸挛胰粺o知,幫也幫不上什么忙,料想盧氏夫婦已經去籌銀兩了,你擔心也徒勞,還是回去等信吧?!本故且涫峙杂^的意思。 竹小仲聽罷,心里只一陣冷,心知今夜自己已經欠下了一份人情,再得寸進尺只怕要惹人不高興,便不再多說什么,乖乖提起燈籠離開。 他前腳一走,伏霄后腳就扯著師無算上街游蕩,這會兒已是很晚了,但夜里喝酒的宵夜的比比皆是,師無算心中雪亮,于是任他扯著這么一路走到了宣邑縣衙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