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繁瑣，并且容易打草驚蛇，”陳樹達說，“他們現在逮捕小白，說明在程序上沒有問題，或許很快就會結案，在這時出現新的線索，如果不是當事人主動投案，繼續調查也需要時間，但我不想賭也不想等，我想讓小白早點出來，早一秒也是好的?！?/br>
    他的嗓音微微顫抖，易鳴偏頭看他，只覺這進退有度都是裝的，樹達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那你的意思是……想讓她主動自首？”易鳴搖頭，“我看沒什么可能，聽這meimei和她哥說話，她就是個打不碎嚼不爛的銅豌豆，放進熱鍋都炒不熟的?！?/br>
    陳樹達靠上椅背，目視前方：“是人都有弱點，最大的弱點就是恐懼，包括你包括我，也包括他們幾個?！?/br>
    “炎炎今天不上班嗎？”茍炎母親顛著炒勺，在外面咚咚敲門，“你弟說中午回來吃蛋炒飯，也給你加一份??？”

    她話音剛落，房門從里面推開，茍炎弓腰低頭出來，涼涼掃她一眼，周身裹滿黑霧：“我不在家吃飯?！?/br>
    “馬上吃飯了，你在家吃吧，”茍炎mama皺眉，“正好弟弟說有幾道題要問你，你等他回家問嘛?！?/br>
    茍炎脊背僵住，布鞋卡在腳跟，片刻后他下定決心，套|上鞋往門外走：“中午在外面吃飯?！?/br>
    他戴著鴨舌帽，把連帽衫扣上腦袋，迎著太陽出門，貼墻角在背陰處走，不久前剛給連玉芬發去樣品，她收到后沒有回復，也沒再聯系他，連屬于他那部分的錢都沒結清，整個人人間蒸發，幾個手機號全停用了，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茍炎沒了插科打諢的心思，以前從不開電視的人，現在天天盯著法治頻道，從早到晚不敢換臺，生怕聽到和連玉芬有關的消息。

    他和連玉芬在游戲里認識

    ，一來二去熟悉起來，開始合伙做些生意，最開始都是小打小鬧，僅夠維持生活，后來連玉芬說要找廠子做加工，他完全不同意這種做法，擔心風險太大，多次勸她停手，可跟著半推半就做過幾次，客單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上漲，數錢數到手軟，夜半三更都有客人來電，氣勢洶洶下單，要他們立刻發貨。

    這生意一本萬利，保健丸雖然沒什么功效，但不至于謀財害命，收到錢后茍炎不敢聲張，心里過意不去，給母親和弟弟買了不少東西，母親察覺不對，這些錢一分不花，時不時向他逼問，問他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十分煩躁，偷偷給弟弟拿錢，弟弟在學校招搖過市，買了小人書上課偷看，一言不合雇人打架，用的都是他茍炎的錢。

    茍炎走進自由行網吧，攢下一頭熱汗，咕咚咚灌一瓶可樂，把瓶子甩到旁邊，開機進入游戲，在里面瘋狂廝殺。

    他這幾天心神不寧，代練成績不好，時常被客戶投訴，一氣之下他撕毀訂單，換小號從頭開打，沒出新手村就被nc暴揍，復活次數都用光了。

    打了一會他耳朵生疼，甩掉耳機想要抽煙，摸索半天沒摸到東西，一枚長指推來煙缸：“給?！?/br>
    “謝了哥們，”茍炎摸遍全身，“火柴有嗎？”

    那人看他一眼，把打火機放在桌上，茍炎點煙的時候，嗅到淡淡的烏龍茶香。

    茍炎吐出煙霧，偏頭看人一眼，視線被屏幕吸引：“玩什么呢？”

    “掃雷，”陳樹達說，“只會玩這一種?！?/br>
    茍炎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方格，陳樹達的鼠標子在格子里跳躍，數字越來越多，剩余空間越來越小，被雷劈中的可能越來越高。

    茍炎捏了把汗，眼睛盯著移動的鼠標，他的心臟越懸越緊，陳樹達聚起眉峰，指頭停在半空，不再動彈。

    “怎么了？”

    茍炎忍不住了。

    “二選一，不知道選那個，”陳樹達說，“你幫我選一個?！?/br>
    “我？”茍炎搖頭，“玩別的我能帶你，這個真不熟練?！?/br>
    “看運氣，”陳樹達說，“選一個吧?！?/br>
    “那……上面這個？”

    陳樹達按下左鍵，雷砰一聲炸開，整個屏幕被黑雷占滿，刺痛茍炎雙眼。

    “對不起啊哥們，”茍炎抽吸煙氣，狠狠吐出一口，“選錯了，今天運氣不好，我出去吃個飯，你慢慢玩?！?/br>
    不知道因為什么，他背后寒毛豎起，像被人用槍頂著，只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去個陰涼地方躲著。

    “等等，在這里聊聊天吧，”陳樹達悠悠開口，嗓音被寒冰包裹，“玉芬讓我來的?！?/br>
    第60章

    腦袋里嗡的一聲，茍炎頭痛欲裂，冷汗層層黏在背上。

    他的第一反應是跑，可來人不知是敵是友，萬一只是詐他一下，他這么跑掉算得上做賊心虛，證實心里有鬼，倒不如保持冷靜，看看對方想說什么。

    “好……好啊，但這里太吵，說話聽不清楚，”茍炎不敢邁步，慢慢扭過身體，“到二樓聊吧?！?/br>
    二樓有專門的雙人間，平時用來聊天會客，陳樹達歪斜窩進椅子，點根煙塞|進口里，煩躁拍拍把手：“你還能聯系她嗎？她欠我三批貨的錢還沒結，我等這錢還貸，銀行催我比催命還緊，之前聽她提起過你，實在找不到她，只能找你問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