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哇靠,我知道秦淵家有錢,有錢到這個地步嗎?” “超有錢的!我上網搜了一下,現在主要業務已經轉移到外地了,大集團!……” 講臺上,秦祝楓接過話筒,沉吟著開了口:“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是高三1班秦淵同學的父親,大家上午好?!?/br> 畢竟是做了這么多年的上位者,在家里雖然對著兒子會小心翼翼,在這種場合,卻掩飾不止的氣場全開,威嚴又沉穩,一瞬間,cao場上安靜了許多。 “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原本接到邀約時,是不太好意思來的,可是想了想,這些年,我也沒參加過幾次小淵的家長會,這次小淵雖然不在這里,所以它可能是我最后的一次機會。 “小淵身體暫時抱恙,來不了這里和大家一起打氣加油,我代為轉達一句,他說,請大家一起加油,他在病房里,也從沒有過一絲懈怠和放棄?!?/br> 下面1班的學生群里,不少人開始眼眶發紅。 “別的我不多說了,只有件小事,想在這里說一聲——我們秦氏集團一直致力于助學慈善活動,決定從今年開始,每年拿出五十萬獎金,獎勵三中高考成績優異的學生,并且幫助那些家境有一定困難的優秀同學,盡力叫他們在將來的大學生活中,沒有后顧之憂?!?/br> “哇!”下面的cao場沸騰了,五十萬,每一屆都有! 就算一個人五萬,也有十來個人能拿到,無論是優等生還是貧困生,都有機會! 老師家長發言完畢,緊接著的,就是高三各班輪流誓師了,說是誓師這么悲壯,其實也就是班長和學生代表上臺,按照事先擬定好的誓詞,領著本班同學一起大聲吼著讀一遍。 雖然和運動會沒法比,可是這種時候,中二氣還特別容易爆棚,哪個班也不愿意輸了氣勢,考不好那是沒辦法,吼還吼不贏嗎? 培優一班的學生代表首先第一個上了臺,傅松華一身正經校服,領口袖口都紐扣嚴實,和平時的大大咧咧完全不同,看上去,活脫脫有幾分他們班長的氣質。 “大家好,我們是培優1班,班長不在,我來代替他領讀一下誓詞?!彼袂閲烂C,“現在請1班的同學舉起右手,跟著我一句句讀?!?/br> 1班的學生又是激動,又有點尷尬,紛紛舉起手,跟著一起大聲吼:“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出世間的絕唱;只有品過酸澀的舌頭,才能嘗出甜美的滋味,只有經過地獄般的磨練,才能得到奔向天堂的力量!” 下面一陣安靜,所有的學生爆笑起來,高一高二的學生更是開始發出了噓聲:“我靠,他們班長不在果然不行,這是什么垃圾誓詞?!?/br> “輸了輸了,1班輸了。他們班怎么不把老傅拖出去殺了祭天呢?這樣老天才能看到他們宣誓的誠意?!?/br> 高三文理班一共有十四個,下面的誓詞就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垃圾。 有樸素到寒酸的:“辛苦一年,收益一生,拼搏三個月,幸福一輩子!” 有熱血激蕩的:“勇者,當以決斗之勇氣與五張試卷決一雌雄;懦夫,概以鼠目之寸光量人生必輸無疑!” 文科班就文藝抒情的多:“過去的,是淡了遠了的暮靄,未來的,是近了亮了的曙光?;厥滋?,是無悔難舍的青春時光,往前看,是更廣大激蕩的錦繡前程?!?/br> 方離站在人群里,身邊幾個人幫他擋著,鬼鬼祟祟地對著臺上,偷拍小視頻。 冷不防地,身后老簡忽然冒了出來:“干什么呢?這時候還敢掏手機?” 方離嚇得一哆嗦,慌忙把手機揣進口袋,口吃著:“老、老師!我隨便拍拍,拿給體委看……他們不在,大概挺想看的……” 老簡一瞪眼:“學校有專門人拍攝的,馬上會上傳到學校官網,你們瞎cao什么心?” 方離低下頭,小聲地說:“學校拍的……不一樣?!?/br> 團委老師的機位都是固定的,對著臺上,偶然才有幾個集團的遠景對著大家。 昨晚視頻聊天的時候,阮哥和秦班長坐在一起,忽然扭頭對著秦班長笑著說了一句:“要是我們在的話,你肯定在臺上,我就說不準?!?/br> 那時候,秦班長斜躺在病床上,已經可以坐起來了,他溫和地看著他們的阮哥:“你也一定在臺上,你們班長唐田田聲音太小了,叫起來沒氣勢?!?/br> 兩個人相視一笑,阮哥好像發了一會呆,才忽然說了一句:“好想看看他們明天怎么吼的哦,黃亞一定特激動,牛小晴她們說不定還會哭鼻子?!?/br> 所以他只是想拍下來現在的9班,想拍下來現在大家的樣子,傻逼也好,中二也罷,給他們的體委看看,叫他不留什么遺憾而已。 老簡看著幾個人,伸手把方離的手機接了過去。 “馬上到我們班了,你們宣誓吧?!彼[著老花眼,努力看著手機小屏幕,調試著焦距,“我來拍?!?/br> 臺上,嬌嬌小小的唐田田走上去,站在了話筒前,緊張地舉起手里的手機:“高三理科9班的同學,現在請跟我舉起右手。對了,宣誓詞是我們班體委寫的哦,我請他和1班的秦源同學也錄了一段,下面,請跟著他們一起宣誓?!?/br> 老簡的手機畫面掠過大家的臉,一張張年輕稚氣的臉一一收進去,cao場的大喇叭里,唐田田手機里傳來兩個少年好像帶著笑意的聲音。 一個清亮,一個低沉:“因為有悔,所以披星戴月;因為有夢,所以用盡全力;因為有你,所以奮不顧身?!?/br> 第115章 分離 一個月后。病房外的樹木已經顯了枝條初綠,嫩黃的迎春花也在吹面不寒的春風中裊裊綻開了花瓣。 穆婉麗一大早就到了病房,開始收拾阮輕暮的隨身物品。 阮輕暮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拿被子捂著臉,不愿意動彈:“媽,我覺得我胸口還有點偶然的疼……可以不那么急著出院的,再住幾天也沒關系?!?/br> 穆婉麗一把揪住他的杯子,毫不客氣地掀開:“醫生三天前就說你能出院了,磨磨唧唧的,在醫院很好玩么?” 阮輕暮大叫一聲:“媽你弄疼我了!” 穆婉麗絲毫不為所動:“你給我起來,少給我裝。起來把病號服給我換了?!?/br> 旁邊的病床上,秦淵早已經起床洗漱過了,猶豫地看著穆婉麗:“阿姨,其實的確可以再住幾天的,學?,F在主要就是做卷子,也沒有新的知識點需要學了……” 穆婉麗笑了笑,低著頭整理床頭柜上的私人物品,往大包里裝:“小淵啊,我們家暮暮和你不一樣。他笨一些,成績也比你差得遠?!?/br> 她的口氣溫和,卻比以前禮貌和客氣:“你可以隨便玩、隨便鬧,也不會耽誤啥??墒俏覀兡耗旱鬃硬?,高考前就這么幾個月了,要是耽誤了學習,以后想必會后悔的?!?/br> 秦淵一怔,明澈的眸子迎著她,沉吟著:“阿姨,我可以保證,阮輕暮一點也不笨。而且我現在還算學有余力,幫他有針對性補習的話,效果未必比在學校差?!?/br> “不用了,謝謝你啊小淵?!蹦峦覃悢蒯斀罔F,“你能幫他補習這幾個月,難道能幫他補習一輩子嗎?終究要各上各的學,各走各的路?!?/br> 秦淵心頭一顫,目光深深地望了穆婉麗一眼,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阮輕暮不再耍賴了,慢騰騰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后一個大幅度的鯉魚打挺,猛地跳下了地。 “你干什么!就不能消停點兒?”穆婉麗瞧他那么大的動作,急了,“你是想再把剛長好的骨頭弄斷么?” 阮輕暮面無表情,一張瓷白的臉上有點兒狠勁:“嗯,斷了就可以不出院了?!?/br> 穆婉麗又急又怒,又是心疼:“你……你再這么不懂事試試?!” 阮輕暮瞪著她:“老簡每天叫人給我們發試卷呢,我們在這邊打印了做好,再托人發給老師,反正都是做卷子、改錯誤,哪里不能做?為什么非要回去?” 穆婉麗看著他倔強的神情,比他還要發狠:“我不和你廢話,這些話我聽了三天了。今天你就是得給我出院,好好上學,住集體宿舍去?!?/br> 阮輕暮惱恨地看著她:“媽你不疼我了!” 穆婉麗站著不動,眼眶紅了,終于冷笑著說:“干什么,這兒住得舒服是嗎?你倒是打聽一下,這兒一天住院費多少?我是付不起的,你要是想住,就賴在這兒到天荒地老?!?/br> 這話說得又狠又重,阮輕暮猛地呆住了:“我……” 病房門口忽然響起幾下禮貌的叩門聲:“不好意思,我能進來嗎?” 一個身材高挑,戴著金絲眼鏡的青年人探進了頭,目光在屋子里轉了轉,旋即推門進了病房。 “龔醫生!”秦淵眼睛一亮。 阮輕暮也是一愣:“哎?” 穆婉麗怔然看著這陌生的穿著常服的年輕人:“哦,您也是這兒的醫生?” 龔思年笑了笑,隨手把一束鮮花放在了床邊的柜子上,斯文地點點頭:“我是他們學校的校醫,都認識這些學生。正好路過,就順便上來坐坐?!?/br> 他看著穆婉麗,微微一笑:“阮同學出院后,我們校醫務室也會隨時關注他的情況的,請家長放心?!?/br> 穆婉麗恍然大悟:“哦哦,感謝學校,那太費心了!” 龔思年意味深長地看了阮輕暮一眼:“既然好了,就出院吧,不要叫家長cao心?!?/br> 阮輕暮低著頭,半晌才頹然地小聲說:“媽,是我不對。您去辦出院吧,我來收拾自己的東西?!?/br> 穆婉麗這才情緒穩定了些,和龔思年客氣著聊了幾句,拿著小包出去辦手續了。秦家早就預支了一大筆錢在賬上,錢款不用她費心,可是一些社保手續還是要走。 病房里,兩個少年都有點蔫蔫的,秦淵看著阮輕暮,小聲說:“每天都能視頻和語音,一樣的。你把卷子發我,我用筆記本看,到時候我們一起做?!?/br> 阮輕暮應了一聲:“那你什么時候能好?三模前能出院不?……” 旁邊,龔思年站起了身:“得,打擾了,我這就走?!?/br> 兩個人終于醒悟過來,阮輕暮撓撓頭,站起身往飲水機那邊沖:“您坐您坐,我給您倒水去!” 秦淵更加不好意思,身子欠了欠,就想下床:“龔醫生,謝謝您還來看我們?!?/br> 龔思年伸手按住了他:“別亂動啊,你也消停些。怎么樣,現在沒有前些日子疼了吧?” 秦淵點點頭:“好多了,醫生說斷骨愈合挺好,也沒有引起并發癥?!?/br> 龔思年隨手接過阮輕暮遞過來的水杯,斜眼看了看他:“你可以啊,我看學校貼吧里說什么你是主動跳下去的,還以為是瞎傳,現在看,是真的了?” 阮輕暮臉色微微一紅:“誰在下面,我都會跳的。難道看著人不救?” 龔思年“呵”了一聲,刻薄地撇嘴:“別裝大尾巴狼了,劉鈞在下面你也去救?” 阮輕暮想了想,鄭重地說:“那倒也是。秦淵沒準還是會去救,我就不同了,我會偷偷往下面再扔塊石頭?!?/br> 龔思年“噗”地一聲,差點把水噴了,秦淵趕緊遞過來一張面巾紙,他接過來擦了擦,才慢條斯理地沖著阮輕暮說:“嗯,我喜歡你這脾氣?!?/br> 阮輕暮眨眨眼,湊近了:“龔醫生這么喜歡我,那能不能出去后行個方便,過幾天就說我病情反復,建議再回去住幾天院?” 龔思年啼笑皆非:“你給我滾。做假病情證明你想都別想,那跟你們考試作弊一樣,懂不懂?” 阮輕暮站起身,不滿地哼了一聲:“那能一樣嗎?作弊是傷害了別人,影響了真實的排名,我說自己生病了,又沒害任何人?!?/br> 龔思年冷笑:“小同學,你三觀不正啊。叫人做假證明,那就是害人,你若是想真的住院呢,那就自己再去撞一下,這就真實了,我立馬給你開證明?!?/br> 阮輕暮惱羞成怒,一雙桃花眼瞪圓了:“你說話算數不?” 秦淵慌了,猛地一把揪住他:“你給我住嘴!” 他扭頭沖著龔思年無奈地叫:“龔醫生,你別激他,他真的能干蠢事……” 龔思年雙手抱在胸前,冷眼瞧著他倆,忽然嘆了口氣。 “我說你們倆呢,也注意點兒?!彼曇艉茌p,凝視著阮輕暮,“剛剛你媽的話,你真的不覺得有問題?” 兩個少年心頭都是一顫,隱約的不安剛剛被按下,龔思年這一句又將它重新挑起。 秦淵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龔醫生,我們不是故意的……有時候,會忍不住?!?/br> 龔思年望著兩個不安又茫然的少年,神色溫柔了些:“我明白的?!?/br>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多少成年人尚且為了愛情而瘋狂不能自持,況且情竇初開、正青春熱烈的少年時分? 阮輕暮抬頭看看他:“不,龔醫生你不明白?!?/br> 不是不想控制,只是一想到不能時刻在一起,醒來旁邊的床上看不到這個人,就會焦慮地睡不著而已。 龔思年笑了笑:“小同學,你這就瞧不起人了。誰還沒年少過呢,誰還沒有那時候愛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