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嗯,家里停電了?!?/br> 傅松華不疑有他,高興地跳了起來:“來都來了,打一場嘛!” 樹影下的英俊少年搖搖頭:“我有點事,先去寢室了?!?/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正好,微風正醺,平時冷傲又寡言的他身上好像有著勃勃生機,整個眉目都舒展起來。 傅松華忽然想起那件事,扯著嗓子沖著他大喊:“老大,看微信?!?/br> 他從旁邊的衣服里掏出手機,避著人,發了條消息:“老大你交代的任務搞定了。飯卡塞給方離啦。我辦事你放心,沒說是你給的,嘿嘿~~~” 幾個籃球隊的隊員看著秦淵走遠,在一邊哈哈地笑:“你們班老大有陣子沒和你打配合了吧,老傅你不行了,人家嫌棄你啊?!?/br> 傅松華跳起來,隨手把喝剩的水往方離懷里一扔:“幫我拿著!” 他挽著籃球,生龍活虎地就往場上跑:“草,誰說我不行的,都給我過來,看我不虐死你倆!” 一樓走廊很陰涼,秦淵打開106的房門,隨手關上了房門。 那張床桌的主人僅僅搬走了一天,整間寢室就好像空寂了很久似的,顯得格外空蕩, 他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行李箱里的東西,站在房間里,默默地掏出了手機 對話框還停留在上一次:“那我也早點返校,已經迫不及待要學習了!” ——那行字在手機上是規規矩矩的楷體,可不知怎么,卻好像和主人一樣,有著斜睨飛揚的神氣。 秦淵坐在桌子前,打開了一本競賽練習冊。 心不在焉地做了半套題,看看時間,已經五點多了。 有過了一會,到了六點多的時候,房門依舊安靜,沒人進來。 他終于再忍不住,拿起手機,好半天,猶豫著打下一句話:“堵車了嗎?來不來學校吃食堂?” 沒回應。 一直到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晚霞的微光一點點在窗前消散,那個說好要早點返校的人都沒有出現。 秦淵手機上的微信不時地響起來,傅松華的短信一直在跳。 “班長,你幾點去食堂?” “老大你吃了嗎?怎么食堂找不到你??!” 過了一會兒,換了語音留言:“老大你在哪兒上自習?2班那個眼鏡仔學委在問呢,說你假如去競賽班上晚自習,他有道題要請教!” 秦淵靜靜地看著,半天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叫他拍照給我,我寫給他?!?/br> …… 小廚房里,阮輕暮揮汗如雨,忽然“啊”地驚叫了一聲,一個盤子啪地摔到了地上。 小鄭在外面嚇了一跳,急急摸索著走到門邊:“怎么了?” 阮輕暮慌忙叫:“你別進來,地上有碎瓷片!” 小鄭比他還冷靜點:“好好,我不添亂。你打掃時小心,千萬別割了手?!?/br> 要命了,穆婉麗和小蕓他們到現在也沒回來,平時都是他媽負責全家人的飯菜,現在剩下兩個人,一個是瞎子,一個是從沒做過飯的公子哥,可總不能兩個人就這么挨餓。 阮輕暮好不容易研究好電飯煲的按鍵,做上了米飯,又把幾個剩菜熱好,兩個人草草吃完。 再笨手笨腳地刷完碗,把一切搞定的時候,已經到了七八點多。 終于又時間抽空看看手機,才看見了那行問話。 “堵車了嗎?來不來學校吃食堂?” 安靜地躺在那里,好像依舊在固執地等著。 阮輕暮甩了甩手上的水,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我幫我媽做飯呢,趕不及啦?!比钶p暮想了又想,只能這么回了一句。 秦淵坐在寢室里,看著微信頁面。 和mama在一起做飯吃飯啊,難怪。也對,母慈子孝、膝下盡歡,才是正常人的日常。 并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父親和再次懷孕的后母已經常住在別的城市,身邊只有做飯的劉阿姨和保鏢嚴叔跟著。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應該的?!?/br> 阮輕暮有點摸不著頭腦,什么叫應該的? 抓著手機,他咬咬牙,忽然沖動地又回了一句:“我馬上就回去!明天月考,家里好吵,沒辦法復習?!?/br> 秦淵抓起了書包,正要出門去教室,忽然看到這一句,就是一愣。 回來以后,他去哪里?是去他們9班的自習室,還是直接來這兒?來這的話,如果復習晚了…… 阮輕暮沒說,他也怎么都問不出口。 怔怔地站在門口,他有點心神不定地轉過身,放下了書包。 他打開柜子,找了一床床單和備用枕頭出來,飛身爬上了隔壁的空床,小心翼翼地鋪在了上面。 就算不住這兒了,假如復習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呢? …… 阮輕暮收拾完地鋪,抓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剛到門口,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吵嚷,一群人終于回來了。 穆婉麗攙扶著小蕓進了門,花臂男邱哥背上背著那個小啞巴,跟在后面。 邱哥把小男孩放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頭滿臉的汗,張口就罵:“我艸他媽!氣死我了!” 小男孩身上涂了不少藥水,有的地方敷了紗布,后腦勺上還包扎了一圈,看上去腦袋更大了。 從邱哥背上下來,他第一時間就撲到了jiejie身邊,默不作聲地藏起了大半個身子,小心地從jiejie胳膊縫里往外看。 阮輕暮放下箱子,皺著眉:“醫生怎么說?” 小蕓還在默默流淚,穆婉麗接口:“萬幸沒大礙,都是皮rou傷,肋骨沒斷,頭上那磚頭拍的傷現在自己長上了,也沒法子再縫針?!?/br> 小蕓一聽又不行了,淚水撲簌簌往下掉:“小樁,jiejie對不起你……” 小男孩什么也聽不見,小蕓的眼淚滴在他臉上,他昂起頭,神色露出了點焦急,踮著腳尖想要去摸jiejie的臉。 阮輕暮蹲下身,小心避開他腿上的傷,把他抱了起來,送到小蕓臉旁。 小啞巴伸出臟兮兮的手,慢慢地擦了擦jiejie秀麗的臉,喉嚨里發出一聲聲焦急又嘶啞的“嗬嗬”聲。 “我就不該那么心軟,該拿刀把那一家子給剁了!”邱哥接過穆婉麗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猶自不忿。 阮輕暮抱著小啞巴,陰森森地扭頭看他一眼。 “哪能這么爽快就剁死他們?要我說,得把那兩口子倒吊起來,砍掉他們一雙手,叫血慢慢流。再拿板磚把那小雜種的腦袋也拍花了,左邊一下,右邊一下?!?/br> 邱哥一拍大腿:“哎呀說得好,對我胃口,下次就這么辦!” 穆婉麗伸手扇了他腦袋一下,不輕不重:“你給我閉嘴!不準帶壞我兒子?!?/br> 邱哥被她打得往旁邊一歪,委屈極了:“麗姐你講點理,明明是你兒子血腥……” 穆婉麗轉頭看阮輕暮,潑辣的臉立刻換了柔情:“暮暮啊,別亂說,也別學電視劇里那些臺詞,多瘆人?!?/br> 阮輕暮笑了笑。 穆婉麗又轉頭瞪著邱哥:“好了,你也走吧。忙了幾天,快點回去好好睡一覺?!?/br> 從跑去小蕓老家救人,到千里奔波把孩子帶回來,再被抓到局子里大半天,今天又背著小孩去醫院,幾天下來,可真折騰得夠嗆。 小蕓站起來,哭著沖著邱哥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邱哥,小樁不會說話,我替他謝謝您的大恩大德……” 邱哥嚇得趕緊往旁邊一躲:“哎呀可別這么說,你要謝就謝麗姐,我聽她的!” 穆婉麗笑了:“行了,明兒中午來吃飯,我代小蕓好好謝謝你?!?/br> 邱哥美滋滋地腆著臉:“麗姐,那我可不客氣了,來一盤酸菜肥牛唄,上次吃過一次,我可饞到現在?!?/br> 穆婉麗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推出了門。 阮輕暮把穆婉麗拉進了自己的房間:“媽,那孩子以后睡我的床,我這房間平時也沒人,犯不上空著?!?/br> 穆婉麗看著鋪在地上的涼席,愣住了。 再怎么好心,這也是她唯一的兒子,平時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現在這么一間小屋子,還要兒子打地鋪嗎? “暮暮啊,你別管——” 阮輕暮溫和地打斷她:“媽,就這么定吧?!?/br> 十七八歲的少年身量已經挺高,站在燈光下,脊梁挺直、笑容淺淡,像是夏天的風拂過修竹林間,眉眼中的神情有了大人的主張。 穆婉麗怔怔地看著有點陌生的兒子,心里一酸。 “好,那先這樣……” 阮輕暮笑了笑,拉起身邊的小行李箱:“媽那我走了啊?!?/br> 穆婉麗急了:“這么晚了還去學校?到那兒都得十點多了,宿舍樓萬一關了呢?” 阮輕暮搖搖頭:“沒事沒事,能趕上?!?/br> 他才不要坐公交車呢,這就出去打的,再窮也得盡快趕回去! 穆婉麗沒辦法:“行,那你走吧?!?/br> 家里這一團亂的,兒子留在這兒,還不如回學校呢。 她轉過身,看著緊緊跟著小蕓的小啞巴,嘆了口氣:“小蕓啊,你松手,得給小樁洗個澡,他身上可真臟?!?/br> 雖然在醫院處理了傷口,可是醫生也不能給他全身清洗,邱哥他們幾個大男人都沒人能近得了這孩子的身,又抓又撓的,還嗚嗚地哭。 小蕓淚水漣漣,艱難地開口:“麗姐,我、我看不見……” 小鄭和她眼睛都不行,這個啞巴弟弟又不會開口溝通,總得有人照顧打理,可是自己什么都得靠人,心里只覺得又悲苦又絕望。 穆婉麗嘆口氣:“我知道,我來給他洗?!?/br> 她蹲下身子,去拉小啞巴,比畫著做脫衣服的樣子:“來,阿姨帶你洗個澡,干凈點,懂不?” 小啞巴忽然一縮身子,死死把頭埋在小蕓身后,再也不出來了。 穆婉麗和小蕓拉了半天,小啞巴就是不撒手,一時間又狼狽又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