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秦淵蹙眉看著他。 李老太太在上面聲音洪亮:“我的想法是,十月底之前,把這學期的教材內容啃完,然后十一月搞定所有高考知識點,接下來的訓練,就全部備戰競賽……” 秦淵坐得筆直,目光直視著臺上的老師,可是頭一次,在上課的時候,他走神了。 看來,跨班大群里,9班的人說阮輕暮的教材被人撕了,是真的?…… 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中午時的畫面,那素得像和尚齋飯一樣的餐盤在眼前晃動著,叫人沒由來地一陣煩亂。 所以,這個人是沒錢買新教材了嗎? 他忽然伸出手,把自己的物理課本扔到了阮輕暮的桌上,小聲道:“先用這本?!?/br> 他的聲音低,可是課本挺重,落在阮輕暮桌上,發出了“咕咚”一聲,在寂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講臺上,李老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正看見阮輕暮睡眼蒙眬地抬起頭,大喝一聲:“你,玩什么呢,聲音這么大!” 阮輕暮一片懵懂:“?” 李老太威嚴地叫:“來,給我答一下,這道題后面半道怎么解?” 阮輕暮:“……不會?!?/br> “不會要聽??!”李老太太恨鐵不成鋼,“自己不學,起碼安靜點,不要再發出怪聲了!” 阮輕暮:“哦,好的老師?!?/br> 趁著老太太轉身寫板書,他低頭撕了張小紙條,草草寫了幾個字,夾在物理課本里,飛快地又丟到了秦淵桌上。 秦淵冷冷看了他一眼,打開了紙條。 “我不聽課的,就不浪費課本了?!?/br> 秦淵眉頭輕跳了幾下,在紙條下面回了一句,又冷著臉把課本送了過來。 旁邊的2班學委李建荃偷偷瞥著他倆,心里像是有小老鼠在撓:他的偶像秦學霸和那位9班學渣,到底在搞什么! 怎么秦大佬上課也不聽講的,喜歡傳紙條嗎? 問題是和一個學渣能聊什么,有啥下課說不行嗎?…… 阮輕暮無語地打開紙條,看著上面一行字:“不聽課你來干什么??” 字跡凌厲又漂亮,潦草,卻有著隱約風骨,清晰可見。。 阮輕暮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那字跡,忽然笑了。 上輩子,他只見過這人的字跡一次,還是在那封約戰的信箋上。 就是這樣筆筆如刀,鋒銳凜然。 他隨手把紙條從課本里取出來,塞進了褲兜,然后扭過了頭。 陽光正烈,照在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側臉上,隱隱有金色在少年細細的汗毛上微閃。 不聽課來干什么? 他嘴角勾起來,似笑非笑,用口型無聲回答了一句。 雖然沒有聲音,但是因為說得緩慢,秦淵還是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那句話。 “來看你啊?!?/br> …… 第14章 我競選 物理課后,第二堂是化學課。 走班制第一天的混亂和新鮮,在第一個課間顯露無疑。 一群學生上完了第一節課,一個個像無頭蒼蠅一樣,興奮地在走廊里亂躥,找自己的下一個教室。 競賽班因為人少,所以是唯一一個地點不變的班級,三十多個人中,有一大半離開了教室,去往了別的班,能繼續留在這里上化學課的,只剩下了十來個。 與此同時,陸陸續續地,有新的學生按著門牌號找了過來。 教室后排,秦淵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著阮輕暮:“你能正經點嗎?我在和你說正事?!?/br> 阮輕暮抬起頭,有點詫異:“我一直很正經啊?!?/br> 看著秦淵臉上浮起的薄怒,他恍然大悟:“哦,你說那個啊。那也是正經話?!?/br> 他剛剛睡了半堂課,眼角有點微紅,一雙桃花眼帶著慵懶:“我也是真的來看你的嘛?!?/br> 1班的文藝委員陸漣漪扎著高高的馬尾,腳步輕快,抱著化學課本,正從教室外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后排的一幕。 他們那個從來都冷靜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班長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揪住了對面男生的領子! 秦淵微微俯下身,冷冷看著阮輕暮,兩個人的臉靠得極近,近到了彼此都看得清對方的睫毛,和同樣黑亮幽深的瞳仁。 “你給我聽好?!鼻販Y慢慢收緊了手指,將阮輕暮的領口握得更緊,“這里沒人陪你玩游戲,但凡對自己負責點,就該去適合你的穩健班,懂嗎?” 趕來上化學競賽班的學霸們一個個吃驚地望著后面,面面相覷。 陸漣漪秀麗的眉毛蹙著,擔憂地咬了咬嘴唇。 在班上一年多了,秦淵別說不輕易理女生,就連和男生們都有距離,什么時候見過他這樣,和人接二連三地沖突過? 阮輕暮仰著頭,臉上的笑意淡了。 他伸出手,微涼的手指輕搭在秦淵的手腕上。 “你知道你自己很煩嗎?”他迎著秦淵的目光,彎彎的桃花眼瞇起來,“總是這樣,對錯黑白,正邪好壞,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br> 秦淵冷冷看著他,眉峰銳利:“總是?” 阮輕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了一聲。 這個人在奈河橋上喝下的孟婆湯,大概挺多啊。 什么都忘光了,忘光了前世,忘光了那段過往。 可卻沒忘記和過去一樣,時刻看他都不順眼,一副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模樣。 他在秦淵的腕骨上一按,扳開了他的手腕。 輕描淡寫,卻強硬。 “管好自己吧。別人怎么樣——”他垂下眼,薄而白皙的眼皮上,淺淺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與你何干啊,秦大班長?” …… 整整一個下午,后排的兩位新鄰桌沒有再說一句話。 下午的最后一節課結束了,生物老師還在爭分奪秒拖堂,隔壁班的傅松華他們已經下課了,探頭探腦地在走廊站著,往競賽班的教室望。 靠,又是什么驚悚的狀況? 最后一排,秦大佬身邊睡覺的那位,又是誰???? 正驚悚著,身邊多了一個人。他一轉頭,正看見方離和他一樣,呆呆地望著窗戶里面。 “你來干嗎?”傅松華瞪著他。 方離小聲說:“等、等同學去吃飯……” 傅松華濃眉一挑:“等你們班那個阮輕暮?” 方離低著眉眼,不敢看他:“嗯,他腿不好,我幫他打飯?!?/br> “你倒是好心?!备邓扇A“切”了一聲,“跟一個神經病混在一起,你不怕被傳染???” 方離聲音很?。骸皼]、沒有……他人很好?!?/br> 傅松華翻了個白眼,人生得英俊,就連翻白眼也顯得肆意陽光:“你是結巴嗎?結巴配瘸子,難怪和他要好?!?/br> 方離的臉色有點白了:“不、不是的……” 傅松華說完了又有點后悔,趕緊揮了揮手:“哎,我胡說的,別當真??!你人美心善,幫助殘疾同學,是小天使來的?!?/br> 方離紅著臉,抿住了嘴巴。 …… 實驗三中規定,住校的學生必須來上晚自習,平時會有值班老師定時來督查,今天是實行走班制的第一天,晚自習和下午一樣,顯得有點雞飛狗跳。 原先都是在自己班上自習的,可現在每個人上課的班級都可能有好幾個。 理論上說,甚至可能有學生在不同的四個班上不同的課,晚自習去哪兒,就是一個新問題。 學校本來想在原班上晚自習的,立刻就被幾個競賽班的名師聯名抗議,強烈要求允許在走班的小班上,便于他們隨時給這些尖子生加練習、做輔導。 年級教學會議開了三輪,最后才定下來方案:競賽班和領航班的學生允許去各自的教學班上晚自習;穩健班的學生原則上留在原來的行政班,兩邊都實行簽到點名。 第一天晚上,幾乎所有的班主任都在崗,又是發放簽到表,又是召開班會強調事項,教室里燈火通明,學生坐得滿滿的。 9班的老簡站在講臺上:“剛剛講的都明白了吧?總之別想逃,我跟你們說,我天天拿著兩邊的簽到本對名字,誰兩邊都不在,我一眼看得出來?!?/br> 下面有膽子大的男生叫:“老師放心吧,宿舍不準留人,我們也沒地方去啊?!?/br> 老簡瞪著他:“少廢話,校后門的網吧、文體樓前的情人樹,哪里沒你們的倩影???” 下面一通吃吃的憋笑。 實驗三中原身是一所歷史悠久的老中學,這些年才改成了只有高中部,校園雖然不算大,可是頗有幾個著名的景點。 一個是校園cao場東側的一株百年香樟樹,一個是西邊文體樓樓下的合歡樹。 香樟樹號稱樹齡百年,其實大約也就是五六十年,不僅枝葉繁密,樹干直徑極粗,一個男生都抱不過來,當年修cao場跑道時,為了保留這棵樹,還絞盡腦汁繞開了一段。 至于那棵合歡樹,就更加受歡迎了。 樹冠巨大,生機盎然,每到夏季合歡花盛開時,滿樹粉紅,似云似霞,不僅僅是女生們最愛拍照的景點,更是男生女生的表白圣地,早就被歷屆的學生們叫成了情人樹。 合歡合歡,還有比這更浪漫更美好的兆頭嗎? 兩棵樹一東一西,在這個老校園里遙遙相望,都是屬于大喬木,很容易就在歲月中長成了從容又溫柔的模樣。 老簡等大家笑完了,才又開口:“今天的班會,還有件事。大家知道,高一時我們選班干時就說了,一年后會調整?!?/br> 教室里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