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目光交錯后,似乎有那么剎那時光凝滯,再飛速流轉。 阮輕暮看著面前這張干凈的臉,忽然有點心酸。 上輩子,這個人血戰到死的時候,一向俊美無瑕的臉上,也是沾滿血污,發髻散亂的。 他顫巍巍伸出了手,似乎想猶豫著摸摸這張臉, 學霸大佬的目光迅速落在他白皙的手上,幾乎是一瞬間,他已經松開了傅松華的手,飛快地擒住了阮輕暮的手腕。 手指溫熱,大熱天的,卻不帶汗,按在阮輕暮那明顯偏涼的皮膚上,觸感鮮明。 阮輕暮呆呆看著他,然后,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來:“你……叫秦淵?” 秦淵淡淡看著他。 “你剛剛說,叫我帶人出來,有什么事嗎?”他冷靜地開口,不緊不慢。 對面的男生沒回答他的問話,只是望著他。 然后,他好像極困惑、又極認真地反問了一句:“你……不認識我嗎?” 旁邊的傅松華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他以為他是誰??! 阮輕暮一眨不眨地看著秦淵,忽然伸出手,三兩下,把長長的頭發全都攏在了耳后,露出來光潔的額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臉。 “看看,你看看?”他幾乎是殷切地問道,眼中神采明亮,“你不記得我的臉了嗎?” 圍觀的眾人:“……” 今天是返校日,都沒開課,有的班級還有班主任在嘮叨,八卦黨不敢往窗外看熱鬧,都守在群里看走廊突發狀況直播。 “最新播報,阮輕暮挑釁成功,傅松華憤而舉拳!” “再報!秦學霸橫空出現,兩招分住兩人,殺氣畢現!” “再再報:阮輕暮撩起頭發,凝視秦大佬,發出三連問:你叫秦淵?你不認識我嗎?……你不記得我的臉了?” 群里留言像瀑布一樣狂刷,走廊窗戶邊,一堆腦袋和肩膀重重疊疊,爭先恐后往外探。 有的班老師還在,沒人敢探頭出去,急得抓耳撓腮在群里發問:“發生什么大事了?我剛進群沒搞清楚,軟輕木是誰!哪個班的妹子這么大膽?” “秦大佬這是渣了哪個學妹嗎?瞧瞧這靈魂三拷!” …… 秦淵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明明是不認識的,可是不知怎么,看著面前這雙燦若秋水的桃花眼,否認的話卻堵在了嗓子眼,吐不出來。 好半天,他才反問:“我該認識你嗎?” 對面少年眼里的光彩,好像慢慢消散了一些。 久久地凝視著秦淵,好半天,他才笑了笑,有點奇怪的落寞似的。 “沒事?!彼猿暗負u搖頭,“我認錯人了?!?/br> 大群里,不知道是誰忽然放上來張偷拍的照片。 畫面中,1班大學霸和9班小學渣面對面站著,兩個男生靜默而立,一個冷如冰山,一個眼神怔然。 身邊,是絲絲縷縷的熾烈陽光。 傅松華偷眼瞧了一下手機,瞠目結舌地罵了一聲“臥槽”。 什么人啊這都是,發照片就發照片,還專門把旁邊的他p掉算什么。 他堂堂1班體育委員,好歹也是校草排名前三,就這么不招人待見? 一定是哪個打籃球輸給他的孫子干的! 群里忽然有人鬼鬼祟祟地匿名發了一句。 “有種奇怪的感覺怎么破?看軟妹子——哦不,阮同學的表情,是個被人渣了的傷心人??!” “噗哈哈哈哈,本元芳也覺得必有隱情?!?/br> “我賭五塊錢,阮學渣的女神被秦大佬拒絕了,這是上門來見情敵來了?!?/br> 阮輕暮看了看秦淵,終于想起來這一趟的目的。 他意興闌珊地低聲道:“對了,你們班主任托我帶個話,她叫你帶幾個男生去搬教材?!?/br> 傅松華瞪大了眼睛:“……這位同學,下次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故意的吧這是?叫人出來搬教材,被他說得像是叫古惑仔出街pk。 阮輕暮抓起拐杖,放在腋下,剛要扭頭,手臂忽然就被人抓住了。 秦淵那冷冽的聲音響起來:“你叫阮輕暮?輕重的輕,暮色的暮?” 阮輕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聽到什么超動聽的話。 “是啊是啊。你記得?” 秦淵再次皺了皺眉。 他記憶力極佳??梢詳喽ǖ氖?。他以前沒有見過這個人,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可是為什么,在聽到的一剎那,他就可以斷定,是這兩個字呢? 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抱歉,我不認識你?!?/br> 阮輕暮看著他,眼睛里不知道怎么,就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來。 忽然扔開了拐杖,他一把揪住了秦淵的領子,在所有人眼前,重重地,把秦淵推到了墻上。 電光石火,不容反應,他修長手臂牢牢按住了大學霸的肩膀,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撕開了秦淵的衣領! …… 返校第一天,對著裝沒有要求。 別說女生們一個個穿著最心愛的漂亮裙子,就連男生也沒什么人穿校服,大都穿著自己喜歡的t恤和牛仔。 唯獨這位全校著名的大帥比秦淵,和任何時候一樣,一絲不茍地穿著三中校服。 最普通的樣式,白色短袖深藍長褲,上衣只有領口和胸前口袋有點裝飾,是同色的深藍斜杠,整套衣服平庸乏味,叫愛美的少男少女們痛苦不堪。 可這校服穿在秦淵身上,依舊穿得光鮮燦爛,宛如時裝,叫人移不開眼。 長腿勁腰的男生身姿挺拔,領口附近的每一粒紐扣都扣得嚴密,修長脖頸上的喉結清晰可辨,因為一絲不茍,更透出冷冽的禁欲感。 只不過,現在這禁欲感蕩然無存,兩顆紐扣被扯得不翼而飛,半邊襯衫被扒開,露出了形狀優美的鎖骨,也露出了少年筆直的肩膀。 剛想散去的男生們:“???” 隔著窗戶遠望的女生們:“?。?!” 大群里:“再報:阮同學把秦淵壁咚在了走廊墻上,撕了他衣服!” “再再報:阮同學現在正低著頭,往秦大佬衣服下面看!……” 阮輕暮死死盯著秦淵的前胸,鎖骨下方,一點熟悉的三角形紅色,赫然在目,刺得人雙眼生痛。 他不由自主伸手,手掌微微下移,一根手指按在了鎖骨下的那點紅色上。 “這兒……” 秦淵沉靜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手臂猛抬,重重隔開了阮輕暮的手,一個擒拿,再一轉身,胳膊肘壓在了他的咽喉,逼著他往后一仰,撞在了走廊墻上。 “你有毛病是吧?”明顯已經動了怒,可他的聲音沒提高,反倒更低更沉。 “再再報報報:秦大佬被xingsao擾以后,正在實行反壁咚!” “嘩啦啦——”隔壁班幾個人疊成羅漢,激動下沒站穩,踉蹌著摔成了一串滾地葫蘆。 阮輕暮呼吸急促,被這狠狠的壓迫逼得沒法呼吸。 可他沒動,只死死看向了秦淵的眼睛深處。 然后,他用沒人聽得到的低聲,輕輕發問。 “是毒蛇咬的嗎?那兒?” 第4章 胎記 男生溫熱的吐息就在秦淵耳邊,聲音輕柔,卻像是在秦淵耳邊炸開了一道響雷。 他那一瞬間震驚的神色沒逃過阮輕暮的眼睛。 阮輕暮被壓得臉上血色漲紅,可唇角卻微微翹起,揚揚得意,含了絲極淡的戲謔。 果然。 可這一輩子,鋼筋叢林的城市里,這個人又是怎么會被蛇咬到了呢? 秦淵的呼吸同樣粗重了一點,他緊盯著這頭一次見面的陌生少年,啞著嗓子,沉聲反駁:“是胎記?!?/br> 呵呵。胎記啊。 阮輕暮沒再說話,他難受地喘著氣,舉起了雙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 秦淵終于緩緩松開了挾制。 沒再看阮輕暮,他扭頭往樓梯走:“傅松華,跟我去搬教材?!?/br> 傅松華應了一聲,趕緊帶了幾個男生跟上去,路過阮輕暮身邊,狠狠瞪了他一眼。 幾個男生往教學樓走,傅松華還在嘮叨:“莫名其妙,一個瘸子哪來那么大的膽?” 他身邊的同學使勁點頭:“活脫脫一神經病啊這是?!?/br> 秦淵在前面埋頭前行,忽然開口:“我們年級有殘疾同學嗎?” 旁邊有同學正埋頭看手機,立刻搖頭:“不是不是,我剛找他們班百曉生打聽了,他正常人一個。上學期期末忽然出了車禍。被車撞了,才這樣?!?/br> 秦淵的腳步放慢了。 他扭頭看著說話的同學:“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