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一年的崇拜，原來都只是一團屁而已。

    從出生到現在，他第一次對一個人萌生殺意。

    如果誰給他一把槍，他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把柏川斃了然后自殺。

    就在大腦下了指令潛意識四下尋找槍支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團黑黑的人影。淺辰氣得視線都花了，晃晃腦袋才看清楚那是經紀人米糕。

    “淺先生?！泵赘馔屏送葡禄难坨R，“現在有空談談么?！?/br>
    “柏川在哪里？”

    也不知是不是殺氣太重，米糕聽見他的聲音之后頓了頓才說：“他現在還在拍戲，比較忙?！?/br>
    “那我等他拍完?！痹谀侵?，要先找到槍。

    “我找你是有別的事要談?！?/br>
    “你說?！?/br>
    看了看淺辰的眼睛，米糕開始懷疑自己的度數又上升了。那雙又圓又大的眼中剛才明明還充滿了粉色泡泡，怎么現在看去就像兩個巨大的黑洞，有把人吸進去的魔力……好恐怖。

    米糕不自在地理了理領帶：“不知淺先生有沒有興趣參加廣告拍攝？”

    “廣告拍攝？”對于過氣太久的淺辰來說，這四個字變得如此陌生，像是從來沒聽過。

    “是的，我們集團旗下廣告模特有限公司的新業務，‘月色’洗發香波的廣告。產品有五種包裝，分對普通發質、染發、燙發、干燥和油膩有不同的療效。公司規定說要年輕的新面孔，我覺得你很適合當染發修復香波的模特?！?/br>
    短暫的停頓過后，淺辰理智地回答道：“我不是新面孔?！?/br>
    “你出道的時間不足一年，而且近期都沒有新作品，算是新面孔了?！?/br>
    淺辰非常不解。這究竟是米糕不了解他的具體情況，還是他根本就不懂潛規則？當初鬧出過這么大的事，弄得他上次連當個臨時演員都差點被淘汰，難道此人不懂“封殺”的定義？

    “接通告沒問題，但如果出什么狀況，我不負責?！?/br>
    “出狀況？”

    “是，例如廠家找你們麻煩，產品銷量停滯等等?！?/br>
    米糕愣了愣，突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

    “淺先生，你是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還是低估了皇天集團的實力？”

    淺辰被他說得有些發窘，臉頰慢慢紅了起來：“都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有過很多負面新聞，早就被冷凍了?！?/br>
    “我當然知道那些事。不過，就楊英赫對你玩的那點小把戲，還能影響我們的決策不成？也只能嚇嚇卓新那種小公司吧?！?/br>
    “楊英赫？赫威的楊英赫？”

    “是?！?/br>
    “是不是弄錯什么了？我跟他根本就不認識?！?/br>
    當然，這個名字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會陌生。

    楊英赫，王牌經紀公司赫威集團的董事長，是個長相妖孽手腕變態的人物，父親是舉世聞名的鋼琴家，也遺傳了他超凡的藝術天賦，可他卻用這種天賦來糟蹋藝術。他喜歡并且擅長炒作、包裝、以尖銳的目光觀察演藝市場走向，并在短期內推出迎合消費者口味且不斷創新的偶像及團體，捧紅了無數明星，也讓無數過氣的偶像在黑暗的角落里生不如死。

    “沒弄錯，你的負面新聞全是因他而起的?！?/br>
    淺辰大驚：“……你……在開玩笑吧？”

    “如果你不打算在這圈子里混了，知道太多也沒意義。如果打算出演廣告，明天早上八點來我這里報個到，我再跟你談合作細節，還有你想知道的這些事?！?/br>
    像武俠片里拔飛刀的刺客一樣，米糕迅速抽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淺辰的手中：“難聽話先說在前面了，你別指望我們會幫你什么?；侍焓勤A利企業，不是慈善機構。我只想和你簽廣告，明天你來了可別賴在我們公司不走?！?/br>
    “誰想賴在你們公司不走??？別狗眼看人低了?！?/br>
    “那就好?！泵赘饴冻隽艘粋€十足官腔的笑容，“還有，不要sao擾柏川，他很忙?！?/br>
    已經做好和源風大吵一架的準備，回家以后卻沒能等到他回來。

    次日起來的時候發現源風的毛巾是濕的，廚房的碗筷也洗過了，但他確定前一夜沒有人上過床。這家伙回來肯定睡的沙發……是在躲避自己嗎？

    雖然源風的事弄得情緒很糟糕，但大好的機會他肯定不會放過。

    匆匆吃過早餐后，淺辰直奔皇天傳媒集團旗下公司的總部，皇天經紀有限公司。

    打從進入眼前高聳入云的寶藍色建筑，淺辰從頭到腳的神經就一直莫名緊繃著。往地下停車場嗖嗖出入的名車、就算是在門口抽煙的都可能是電視上的臉熟角色、大廳旋轉門處進進出出分明沒有跑卻像趕死一樣的職員……無一不給這個宅成習慣的過氣小偶像帶來巨大壓力。

    報上自己和米糕的姓名以后，他順利進入了平時蚊子都想飛進去的把關電梯中。

    電梯上方金黃數字唰唰跳了幾十位數，叮的一聲，停在了六十三樓。

    一道巨大的玻璃門擋住了前方的道路，里面是人來人往的廳堂，但由于隔音效果很好，淺辰站在外面什么都聽不見。他按了按門前電子臺座上的按鈕，很快米糕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

    “進來，直走最里面的門?！?/br>
    進去后發現也只有清脆的高跟鞋聲和紙張翻頁聲?？粗鴿M大廳西裝革履的人們，再看看自己寫著巨大“Loveor hate me”字樣的體恤，淺辰把頭埋得更低了一些，默默朝著米糕所說的門小跑過去……

    抵達那個辦公室的時候，淺辰有一種玩游戲突破最后一關的快感。

    米糕正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茶幾上放置著幾頁合同。見淺辰過來了，立刻招招手：“來這邊坐?！?/br>
    淺辰走過去坐下，看著室內現代化卻奢華的裝潢，又一次迷糊了：“……這是董事長辦公室嗎？”

    “是柏川的?！?/br>
    “??？”淺辰大驚，看看四周，“柏川的辦公室這么大？”

    “當然不會只有這么大。這一樓都是?！?/br>
    “……”

    “你先看合同，我半個小時后回來，有問題到時候一起問?！泵赘獍押贤瞥鋈?，指了指墻角的飲水機，“要喝水去那里倒?！?/br>
    眼見米糕站起身，淺辰正準備留他，卻突然有人從里面的房間開門探了個頭進來：

    “云澤，你把下個月時裝周的名單放哪里去了？”

    “哦，在最左邊的柜子第二層。我來幫你找?！?/br>
    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淺辰還是大大的驚訝了一下。

    這一次是日常版柏川，而非安森版柏川！

    是真正的柏川??！

    ——在有了這樣的想法過后大概兩三秒，從前一日開始就侵蝕大腦的殺意又迅速躥出。

    “下次別亂放了，不然老找不到?！卑卮ㄍ崎_門走出來，等米糕一起進去。

    “如果讓你來放，恐怕更找不到吧?！?/br>
    “哪有這回事?！?/br>
    說完這句話，柏川輕輕一笑，淺辰呆了一呆。

    作為柏川的死忠粉絲，他知道天王有個過人優勢就是從來不化妝，即便上鏡為避免油光也最多打一層薄薄的底，所以笑容從來都自然好看到讓人心顫。

    此時平靜地看著柏川走過來，看著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他開始幻想用刀子為天王破相會是多么殘酷的美麗……

    米糕站在原地，又一次被淺辰先是桃心再是黑洞的眼神壓制住。他扭了扭領帶，低聲說：“麻煩先等我一下，好像還有事沒跟這個新人交代?！?/br>
    柏川先是點點頭，看了看靜坐卻殺氣騰騰的淺辰。

    他雖然站著，個子還很高，和淺辰有一定距離，但眉間細微的緊縮并沒有躲過淺辰的法眼。

    淺辰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自動轉移到米糕身上：“原來高大經紀人還記得一些事?！?/br>
    “那是，那是?！泵赘膺B忙坐下來，“你希望了解關于楊英赫對你做這些事的起因，對么?！?/br>
    “是?！?/br>
    柏川若有所思地掃了淺辰一眼，耳釘反射著陽光，卻沒說話。

    時間緊急，米糕再不賣關子了，甩出了他頂級辯護型經紀人的精簡回答：“他想要挖走凌少哲，但凌少哲當時看重哥們兒義氣不肯離隊，所以他就要使一些手段?！?/br>
    淺辰愣了愣，說：“只是為了挖走凌少哲？”

    “圈內的人都知道楊英赫不是吃素的。他要挖走一個人，什么法子都用得出來?！?/br>
    “可是，為什么啊……凌少哲有什么過人之處嗎？”

    “有，當然有?！泵赘饫湫?，眼鏡鏡片閃了閃，“他長得很對楊英赫的味。文弱美少年，楊董一直都好這個調調?！?/br>
    淺辰又愣了一愣：“怎么聽上去感覺楊英赫像個變態？”

    “這問題沒必要繼續再討論了?！卑卮ù驍嗨?，站起來朝里面的房間走去，“云澤，進來幫我找一下文件?！?/br>
    “柏天王果然是真的很討厭同性戀啊……”米糕站起來跟著他，“淺先生，回頭再和你說，你先看合同?！?/br>
    楊英赫竟有猥褻少年的傾向。而且，對象還是凌少哲……

    淺辰不敢相信，自己事業的一落千丈竟是因為如此猥瑣的理由。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為這個問題糾結了一會兒，他才突然反應起米糕說的最后一句話。

    柏川討厭同性戀。

    他有什么資格討厭同性戀？

    ——我都是因為你才變成同性戀的??！

    幾分鐘過后，米糕夾著一堆文件出去了，淺辰卻依然氣得理智全無。

    自己崇拜了十一年的柏川，竟是這樣的人。夢想破滅的感覺太令人痛苦了。

    他實在忍受不了，要和柏川把事情講清楚。

    或許在你柏天王的眼中，我是懶惰又不思進取，但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你不能要求大家都跟你一樣。如果大家都跟你一樣，如果沒有我們這些平凡人的支持，你還會有今天的地位嗎？你這樣傲慢、自大、冷漠又同性戀歧視，根本不值得被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