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那扇門方才還開著,被夜風吹打,咣當咣當砸著門框,漆黑的雪夜,又隱隱雜著似是男子的喘息聲和女子發出的細細呻吟之聲。 門外,駱保小心地將門關上,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頭,眼觀鼻,鼻觀心,耐心地等著結束。 第81章 實話說, 剛開始的時候,菩珠的感覺很是不好。 她以為他是在生病,卻沒想到他莫名要和她做這種事, 還要得如此急切。于她而言, 真的有點沒頭沒腦。 她大概一輩子也會牢牢記住的, 就在前幾夜,她醉了酒, 心情低落, 一時軟弱, 想博取他的愛憐,他是如何回應自己的。 說什么不是同路人, 不該有的事, 罷了。 她知道他今晚在城外的營地里, 和闕國將士在慶功。怎的突然回來,竟要和自己做他口中那“不該有的事”。 她很快就了悟, 原來他是在她這里尋求發泄, 橫沖直撞,似要將她給拆了吞吃入腹似的,帶著一股瘆人的狠勁。 她無法抗拒, 便只能接受,努力放松身子,令自己盡快去適應他,免得吃下不必要的苦頭。但縱然如此, 因上次秋狝過后,長久未再和他一起過了, 未免艱澀,還是低低呼了聲痛。 他停了下來, 趴在她的身上,喘息著,一動不動。 菩珠很快緩了過來,跟著便覺他仿佛極是壓抑,渾身緊繃,肌rou僵硬得似在扭曲,她的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摸出他背部那鼓漲起來的簇簇的背肌。 外面天寒地凍,屋里的炭火,她燒得也不是很熱,他也停了下來,但guntang的汗水還是如同雨點似的,從他的額頸上一滴滴地滾落,不停地落在她的面龐和胸脯之上。 她忍不住,悄悄舔了舔一顆恰好落在她唇邊的汗。 有點咸,微苦。像是……她記憶里小時候自己哭時流下的眼淚的味道。 她出神了片刻,終于還是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緊繃的肩膀和后背。因為汗津津的,很是滑溜,她必須得抱緊了,才不至于松脫。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安撫,漸漸地,他似是放松了,糾纏起她,動作亦隨之溫柔。 這讓菩珠感覺舒服了許多。在他再次轉為激烈之時,控制不住,任自己也隨他沉溺在了來自身體的愉悅感里。 看他于此事,后來似頗多的消魂。 罷了,既如此,她也不能太過吃虧…… 她閉著眼,模模糊糊地想道。 結束之后,良久,待那顆啵啵跳動的心漸漸平息,她抬手,帶了點慵懶地拭了拭自己眉上的細汗,睜開眼眸,發現枕畔的男人竟已一頭睡了過去! 他閉著眼,呼吸深沉,神情舒和,睡得很沉。 菩珠盯了他睡顏片刻,心里忽然郁悶,也不知為何郁悶,大約恨他這么快就丟下自己自顧睡了,她心里卻還有事情。 只是看他睡得這么沉,她也只能忍著推醒他的念頭,輕輕地拿掉他還摟著自己身子的一只胳膊,替他蓋上被,扶著腰慢慢下了床,套上衣裳,出去打開門。 駱保在門外立得好似一個木頭人,見她現身,立刻又活了過來,不待她開口,便說叫人送些熱水來。 菩珠微窘,頓了一頓,叫住了,回頭看了眼身后,確定李玄度是睡死了,低聲問:“殿下今晚是從哪里回來的,為何這個樣子?” 駱保遲疑間,見她盯著自己,后背一寒,雪氣好似在往衣領里鉆,立刻道:“是從闕王那里回來的。為何如此,奴婢也是不知?!?/br> 菩珠讓他送來水后也去休息,不必再伺候了。 她靜靜地泡在熱水里,讓熱水滌蕩著自己發酸的身子,閉目想著心事,直到水慢慢變涼,方起身回到床上。 他依然臥眠著,睡得深沉,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半分,仿佛下一刻,即便天崩地裂,他也不會醒來。 自己和他天生就湊不到一塊去,菩珠愈發相信這一點了。往往他睡不好,她便睡得很香。他睡得安穩之時,就該輪到她失眠。 便如今夜這般。 而睡不好的結果,往往就是次日要睡過頭。 第二天就是他們動身要回京都的日子。她一覺醒來,他已不見。時辰不早,想起還要和他一道去向闕王拜別,立刻起身,梳洗更衣,收拾好匆匆出來。 他站在外間的窗前,衣冠整齊,正眺望窗外雪景,看著神清氣爽,與昨晚立在門檻外時那副嚇人的鬼樣子判若兩人。 一看到他,她就想起昨夜的事。 “我睡晚了,耽誤時辰,累你久等?!?/br> 見他望向自己,她避開目光,道。 他頓了一頓。 “無妨,也不算晚。走吧?!?/br> 他的語氣聽著也很平淡,說完朝外走去,猶如昨夜什么都沒發生似的。 到了闕王那里,菩珠跟著李玄度向老人家拜別。 闕王坐在椅中,叫二人起身,叮囑路上行路小心,隨后望向菩珠道:“小女娃,我看你很好。我外孫的后半輩子就托你照顧,勞你費心了?!?/br> 菩珠望著面前這位形銷骨立的老者,想他一生英豪,臨了,終也敵不過一身傷病,時日無多,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祖父。 第一次見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聽到他對自己這樣說話,心中不禁有點難過,差點就要落淚,強行忍了回去,恭敬地道:“外祖言重。我何來的費心,若能內助殿下幾分,也是我的本分?!?/br> 李玄度看了她一眼,沉默。 闕王點頭而笑,又道:“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已化而生,又化而死。年輕時讀莊子,未得其味,如今得味,早想開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今我唯一還放不下的,便是闕國將來……” 他言語一頓,神色轉為鄭重。 菩珠猜測他或許是要說什么不便自己聽的話,便就起身,正要告退,闕王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走,道:“想當年闕國與李朝結盟之時,我正青春,雄心萬丈,與姜氏太皇太后盟誓的一幕,如在昨日,忽忽之間,我已垂垂老矣,時日無多?!?/br> “外祖父!”李玄度聲音微顫。 闕王繼續道:“太皇太后乃我生平所見之第一奇女子。她還在一天,我還在一天,我便不會容許闕人對李朝生出半分異心。刺殺你的,未必就是那個左大將。東狄企圖以此絕我闕人后路,死心投向他們。李朝皇帝固然無信,東狄更是我闕人之敵。玄度你聽著,往后誰敢再說一聲投東狄之言,我便以叛亂誅之。此言我已在你舅舅面前說過,昨夜的東狄來使,也已被驅!” 菩珠一怔,沒想到昨夜竟發生了這樣的事。闕王這是真的沒把她當外人,竟當著她的面如此發話。 李玄度撩起袍角,跪在闕王面前,鄭重叩首,哽咽道:“多謝外祖!孫兒無以為報,愿外祖榮壽安康,年年今朝?!?/br> 闕王眼中微微濕潤,但很快又笑道:“起來吧!回去后,記得代外祖向太皇太后問好。就說,蒙她記掛,我牙口雖已松動,但雄心還在,忠心更是不變。能助太皇太后解憂,乃我此生莫大之榮幸?!?/br> 菩珠有些動容,不禁遙想當年正當風華的姜氏與闕王締結盟約的那一幕。雖無法親眼目睹,卻也為之暗暗神往。 李玄度道:“孫兒記住了?!?/br> 闕王頷首微笑:“你們去吧。外祖就不送了?!?/br> 菩珠跟著李玄度最后拜別闕王出來,見他沉默著,自己自然也不說話。 她先回了住的地方,一邊想著方才老闕王說的那些話,一邊收拾東西預備出發,李玄度則去和其余之人辭別。 菩珠叫人把行裝全都搬了出去,最后檢查有無落下,這時,王姆匆匆入內,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王妃,方才我瞧見了一件事,殿下在庭院里被王孫女追了上來,單獨話別,說什么我聽不見,當時有些遠,但我瞧見王孫女給了他一面玉佩似的東西,想了下,還是告訴王妃為好?!?/br> 菩珠一頓:“你沒看錯?” 王姆道:“千真萬確?!?/br> 這王姆從郭家過來跟了菩珠之后,對她一心效忠,方才無意見到那一幕,覺著不放心,于是急忙轉來相告。 通往這邊住處的一條甬道之上,李玄度望著叫住自己快步走來的李檀芳,停了腳步。 李檀芳或是昨夜未休息好,眼皮略腫。 李玄度遲疑了下,緩緩地道:“我誤表妹多年,心中實是有愧,往后你若有事,只管叫我,只要我能做到,必全力相助?!?/br> 李檀芳定定地望著面前的這個男子,她傾心多年,曾認定是自己將來夫婿的良人。 幾天之前,他遲遲未向自己父親回復婚事的許諾。嬸母認定是菩氏王妃阻撓,她卻有一種直覺,或許是他自己不想應承。 他若對自己也早有愛慕之情,她心知,不該是今日這般模樣。 但已那么多年了,叫她就這般放棄,怎能甘心。她便也做了一回自欺欺人的傻人,告訴自己,嬸母之言是對的,他應當愿意要自己的。無論是從感情,還是闕國將來可能對他的助力而言,他都沒有理由不娶自己。 同樣的道理,這門婚約并不僅僅對他有利,對于目下的闕國而言,也同樣重要。無論是父親、叔父,還是闕國的貴族,都希望他能用婚約的方式來證明他對他們許下的諾言。 所以她去尋菩氏王妃談了那樣一場話。 她原本有些忐忑,擔心這個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年輕王妃耽于對他的感情,或者出于對自己的忌憚,不會那么容易能夠接受。 她沒有想到,對方和自己竟一拍即合,欣然答應。 她懷著感激而慶幸的心情,繼續等他最后的答復。 就在昨夜,他終于給予了答復,卻是拒絕了她。 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他真的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很多年前起,在她情竇初開戀慕那走馬天街的少年秦王之時,太多的東西占據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心里,從不曾給自己留下過任何的角落。 在他眼里,她只是他的表妹,倘若一定要娶,他也會娶,如此而已。 而今,她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了。 李檀芳壓下心中涌出的不舍,見李玄度望著自己,目帶疚色,含笑道:“阿兄不必自責,是我自己誤解。我尋阿兄,是要將一物歸還于你?!?/br> 她取出一只小囊袋,遞了過去。 “這是當年你被發去無憂宮后,遺落在你王府里的東西,我當時看到了,便自作主張,代你保管。放我這里這么多年,今日終于能夠物歸原主?!?/br> 李玄度接過解開,倒出里面的東西。 是他的一樣舊物,一只用紅絲繩串金的玉麒麟掛。 他一怔,舉著玉掛,凝望了片刻,收于掌心,慢慢地握緊這質地溫潤的美玉,閉了閉目,睜開眼眸笑道:“表妹用心,我永生銘記。我先去了,往后珍重。記住我的話,日后若有我能助力之處,盡管開口?!?/br> 他朝李檀芳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這邊菩珠微微出神,忽見駱保奔入,道一切都準備好了,來請王妃上路。 她收回神,走了出去。 王宮之外,李玄度拜別兩位相送的舅父,菩珠則請出來相送的吳氏和李檀芳留步,隨即登上馬車,上路離開闕國。 這一趟闕國之行,時日雖短,但于她而言收獲不少。入夜,一行人馬趕路到了來時曾扎營過的那片避風之地,立帳休息。 她和李玄度住的帳篷之外,依舊燃著一堆篝火,如同那一夜情景再現。只不過物是人非。那一夜,她還曾為李玄度對自己說的那幾句話而流眼淚,但此刻,她早變成了冷眼旁觀,見他獨自坐在篝火之前,手里果然握著一只玉掛似的東西,低著頭,手指緩緩摩挲,珍視無比的樣子。 菩珠心中冷笑,看了幾眼,放下帳簾,自顧先在帳中鋪好的軟塌上臥了下去,終于見他掀開帳簾入內了。 李玄度搓了搓手,掀開取暖的便爐蓋子,望了一眼,轉向背對他的菩珠,輕聲道:“你冷嗎?我去添些炭?!?/br> “不必了,凍不死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