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老板, 這個標簽是你們家的嗎?” 白紈素提著魏璇更衣室里的三件衣服到指定的洗衣店送洗時,從口袋里取出了那枚晚禮服上的塑料標簽。 這家高級洗衣店用的是公司的卡,董事長室的衣物保養當然也是公司的開支。 戴著金絲眼鏡正在熨衣的中年男子回過頭,拾起了柜臺上的標簽看了看:“是我們家的, 不過這是好幾年前的了?,F在我們的衣服用的都是軟塑料標簽, 免得有些粗心的顧客忘了取下,總是被劃傷?!?/br> 白紈素腰眼上被劃出來的紅痕到現在還在癢癢。 “老板,能不能幫我查一查這件衣服是什么時候, 哪位客戶送洗的呀?!?/br> 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地撿起標簽,將標簽上的代碼輸入柜臺下方的計算機。很快調出了信息。 “女士的金色刺繡禮服?!?/br> 白紈素不禁心下激動,雙眼一亮:“是,就是這件?!?/br> “三年前的單子了,沒留聯系方式?!崩习宓?,“這個顧客還有一件衣服和一點東西沒取走呢,這是你的衣服?” 迎著點老板審視的目光,白紈素眨了眨眼。三年前不正是李曉依離開衛迅娛樂的時間嗎?jiejie在這里遺留了什么東西? “不是我的衣服, 是我們公司的。是……李女士的衣服嗎?”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落了什么東西, 我能替她拿回去嗎?……” “對, 李女士。這東西都在我這放了好久了,沒人來拿我都忘了?!崩习遄呦蚬衽_一側的儲物柜,在最下方沒有門的格子里取出一點巴掌大小的雜物,丟在柜臺上,“就是這些東西, 你要能替她取走就替她取走,在登記本上簽個字,留個電話吧?!?/br> 白紈素從柜臺上撿起那些遺留物,見是一把掛著號碼牌的鑰匙,和一張美容卡。 的確是容易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小物。 老板又進了里間,搜找了半天,才取出一件裝在塑料小包裝袋里的衣服:“賬還沒有結,刷你的卡嗎?” 柜臺上躺著的是一件珍珠白色女士小西裝上衣,秋季款。 “不,不刷卡,我來付錢吧?!卑准w素單獨給這件衣服結了賬,并在登記簿上留了個假名字和假的電話號碼,匆匆離開了洗衣店。 她抱著衣服,心情激動地回到39樓的工位上,悄悄把衣服放在座位上拆開,反復觀察撫摸。 這件小西裝做工精致,腰身也掐得恰到好處,最重要的是沒有墊肩。白紈素記得jiejie的身材曲線玲瓏,既不過分纖瘦也沒有一絲贅rou,她有著漂亮挺拔的一字肩,因此從來不喜歡穿有墊肩的衣服。 越看越像jiejie的衣服,它就是jiejie的衣服啊。 白紈素頂著紅撲撲的小臉笑了,不覺趴在了衣服上,細細嗅著上面的味道。 盡管衣服并沒有味道,她鼻端卻仿佛縈繞著絲絲香味。 這是七年以來,白紈素第一次離jiejie這么近。 她閉上眼睛,幻想著自己躺在jiejie的懷里,她可以抱著jiejie,向jiejie盡情撒嬌。 可發現觸手抓到的只是一層單薄的布料時,她又睜開紅彤彤的眼睛,不甘心地盯著那件衣服,皺起了眉,發起了呆。 盡管是jiejie的東西,但它畢竟不是jiejie啊。 這是三年前的東西,和那本語焉不詳、寥寥數筆的日記一模一樣……jiejie她到底去了哪里?走失在了三年前? 程若云已經前往海濱市場調查李曉依的交易單據了。 三年了,jiejie放棄了一切生活,除了那張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交易單據,還能再找到她嗎? 聽到走廊里房門開關的聲音響動,白紈素迅速將那件衣服裝袋,和美容卡與鑰匙一起收進了桌面下方的抽屜里鎖好。她抓起魏璇交給她的洗衣卡和收據剛走到董事長室門口,便聽到里面依稀傳來的說話聲。 “您已經有幾天沒回莊園了。太太問您還要在別苑住到什么時候?”是封龍的聲音,“莊園的錦鯉池里睡蓮開得好,太太春末的時候讓人種了幾株新引進的紫檀香,再不看,秋天就沒了?!?/br> 錦鯉池?白紈素突然靈光一現,腦海中仿佛過電一般被針扎了一下。jiejie的日記里確實有幾篇不起眼的流水賬,其中一篇提到了“錦鯉池”。 “7392837489,11月20日。明溪路今天修路,錦鯉池上還有許多開敗的荷花,工人正在修剪?!?/br> 正因為這條什么正經內容都沒有,白紈素并沒解讀出什么來。明溪路是她碰瓷過魏璇汽車的那條路,雖然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但并沒什么特別。 唯一可以稱得上特別的,就是這是日記的倒數第二條,和那最后一條似乎寫了一半的日記只差了三天…… 而錦鯉池,指的是老先生所說“莊園”里的景觀嗎?jiejie的這條日記,難道是在“莊園”里面寫的。 她立即打起了十足精神,將身子輕輕伏在門上開始偷聽。 魏璇的回答不著情意:“我這幾天很忙,忙著談新的生意,你只管照顧好她?!?/br> 封龍的語調有些急促:“太太說,讓你趕緊把白秘書帶去莊園給她看看?!?/br> 一聽到丁老太太要見她,白紈素不免緊張得提心吊膽起來。老先生說她不是省油的燈,還要讓她想法離間這對母子,她已經答應了……但或許隱隱覺得這位丁老太太不好惹,她不想見。 白紈素趴在門上半天,也沒聽到魏璇的任何回音,剛將耳朵使勁往門板上貼了貼,誰知道門突然一響,打開了一條縫。 白紈素差點被摔個趔趄。 封龍那張陰氣森森的臉居高臨下出現在面前,白紈素又吃驚又防備,往后退了兩步。 “趴在門口鬼鬼祟祟干嘛?”封龍把魏璇辦公室的門關上,并將白紈素隔絕在了門外。 “我找魏總有事?!卑准w素瞪著他,理直氣壯。 封龍冷冷道:“太太要見你。太太是魏氏產業最大的股東,你知道吧?” 白紈素當然知道,但還輪不到他一個司機和管家拿太太來壓她。 看她一臉桀驁不馴,封龍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諷掛在了嘴角:“我勸你在太太面前收斂一點,有禮有節,把你那份世俗貪心收起來,適可而止。你這樣的人,就不要戀慕虛榮,妄想飛上金枝了?!?/br> 白紈素豎起了眉毛,封龍對她的惱怒絲毫不加理會,惡狠狠地嘲諷道:“小sao|貨。姓鐘的都沒瞧上你,更不用說我們魏總了?!?/br> 封龍當然看得出這個小妖精對鐘楚寰散發過魅力,只不過鐘楚寰一貫表現得很嫌棄。 誰知這話徹底觸動了白紈素最痛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她內心激怒,暴跳如雷,未經選擇的話語也就沖口而出:“哪輪得到他瞧不上我?是我看不上他!” 封龍冷笑道:“他你都瞧不上,你就沒有點自知之明嗎?” “我當然瞧不上,”白紈素咬牙紅著臉罵道,“我瞧不上他沒錢、沒權,男人光有色相有什么用?還不是得在生意場上伺候老女人、像你一樣給魏總提鞋!” 封龍大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粗亲宰鹦氖軅?、窘迫至極的樣子,白紈素總算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閉嘴。跪在魏總身邊像你這樣虛榮到家的女人,我見得多了?!狈恺垙娙膛?,咬牙切齒道,“別像那個李曉依一樣,分明是個賤貨,卻自以為聰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這回臉色大變的是白紈素。李曉依…… 封龍見她面色煞白,憤恨地從她面前一閃而過,進了隔壁的門,把門狠狠撞上。 魏璇辦公室的門開了:“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br> 白紈素吞了吞口水,推門進了董事長室。 “你和封龍吵的,我都聽到了?!蔽鸿堰b控器丟在桌上,抬起星眼打量著白紈素。 她還不知魏璇此舉是獎是懲,多半是要訓斥她,那倒不如惡人先告狀。 “他羞辱我?!卑准w素往魏璇跟前蹭了兩步,機敏的臉上還故意掛著幾分嗔怒,“……魏總,李曉依是誰?” 她借機試探,卻不料魏璇臉色一變,霎時便如寒冰。白紈素心中驚懼,正為自己一時的沖動而后悔,沒想到魏璇陡然站起身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頜,往自己的胸口處拽了拽:“你問這個干什么?” 魏璇垂眸盯著她,那雙眼如清水潭一般見底,茸茸的睫毛一顫一顫,煞是可愛。 白紈素向來喜歡在刀鋒上跳舞。事到臨頭,就知道驚懼無用,還不如順水推舟。 “她是魏總的什么人,是不是去過莊園?” 面對她坦誠到赤|裸的發問,看在他眼里滿是妒忌的嬌嗔,魏璇反而意味悠長地笑了,眼底隱隱燃燒著一團火焰:“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個人?!?/br> 白紈素心頭一緊。她剛從封龍那里聽到了李曉依的名字,還未來得及深思……魏璇會不會看出了一些端倪?她畢竟是李曉依的meimei。 她手心里冷汗層出,煞白的小臉上還要保持如水的鎮定。 “我像誰?我不就是我嗎?” 她這張小嘴抹了辛辣的蜜糖。魏璇的氣息一瞬間加快,猝不及防將她一擁而起,推抱在桌面上,狠狠地銜住了她的紅唇。 陌生的觸感、溫度和氣味毫無預兆地侵入,強勢而不容抗拒。白紈素一時喘不過氣來,喉嚨里嗚咽著,本能地只有排斥和掙扎。 懷里的少女不停踢打反抗,她力氣好大。魏璇身上吃痛,但這反而令他又怒又燥,越發想要降服、不想松手,索性準備肆無忌憚嘗一個夠。直到舌尖挨了一記猛咬,才一把推開了這放肆的小野馬,抹著嘴唇上一片混亂的紅,沉著聲憤憤然質問:“你是不是被別人碰過了?!?/br> 他說的“別人”當然是指鐘楚寰。魏璇是個多疑且敏銳的男人,他當然知道對他表現出傾慕的女子在這種時候應該是什么樣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辭他的要求,除非已經被別人“標記”過了。 白紈素跌坐在他的桌子上喘著氣,雙眼水汪汪的。魏璇的一只手還抓著她的腿,拇指在上面游弋摩挲,她背上發毛又十分別扭,直勾勾盯著魏璇,身子忍不住往后挪。 魏璇欺身而上,一雙銳利的明眸微微發紅,鼻尖貼近她的臉:“……不是?那又為什么嘴里嚷嚷著做我的女人,每次該給我的時候,這么推三阻四呢?” 她無意中身體的排斥,不慎被魏璇看穿了。 既然是瞞不了的事,那大不了一死。她那副橫了心、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又拿出來了。 “魏總,”白紈素面色一冷,索性順勢一把推開魏璇,腆著那張小臉,找回了那副大言不慚的真面目,“我本來就見一個愛一個呀?!?/br> 魏璇果然變了黑臉。這女人,如此不知羞恥的話說得這樣理直氣壯!她還毫不客氣地躺在桌上:“誰給我的好處多,我當然就跟誰好。魏總還沒給我什么東西呢。雖然我崇拜極了魏總,但我不喜歡吝嗇的男人?!?/br> “……你!”魏璇被她嘲諷,竟丟了一向以來的沉穩氣得咬牙,“別得寸進尺,你還想要什么?” “你得帶我去莊園?!卑准w素丟了便宜,當然暗自切齒,要換更大的便宜。 “哼,”魏璇冷笑著拒絕了,“莊園有什么好去的。去了又能怎么樣?” “老先生說了,去莊園是在魏總身邊工作的殊榮。當然是讓全集團都知道我是魏總身邊的心腹呀?!彼岬刈鹆松?,這小姑娘滿臉得寸進尺,面露得意之色,“讓大家都對我畢恭畢敬的?!?/br> 這股子貪戀虛榮的粗俗味道,透過她這張清純如水的俏臉撲面而來,可真是嗆人得很。魏璇凝視著她,搜尋著她那張臉上全部的野心、獠牙和飛揚跋扈的淺薄,在這股子野味里滾上一身的灰,想一想就很是爽快。 她拿來吊著他的,不是她這副身子,正是這股野味。他有多想要她的崇拜和馴服,她就有多少得寸進尺的籌碼。 怎么能讓她這么快就志得意滿呢? “呵,”魏璇心中酸癢,嘴里卻嘲罵著,“膚淺?!?/br> 他直起身,摟著她的腰:“我不是不想帶你去?!?/br> 白紈素可不是好哄的人,論讓人不舒服,她永遠都有新的花樣:“莊園里有什么?魏總是不是不敢?” 見魏璇臉色又青又白,她反而樂了,巧笑盈然:“我聽封龍說,魏氏產業的大股東不是你,是老太太。魏總這么大了,還要聽mama的話嗎?” 魏璇被她只言片語,說得片刻喜,片刻怒,卻又礙于董事長的矜貴,不好發作。 他知道白紈素膽大包天在戲弄他,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這看得到、吃不到的妖精已經心癢難撓了。 “你胡說八道?!蔽鸿淖值淅餂]有“示弱”兩個字。雖然他因為前陣子的不愉快不想見丁老太太,但怎么能在一個女人面前丟這種份子。 “莊園是我的,我帶你去莊園。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他摟著白紈素細腰的手又收緊了些,一直不老實的那只手在她的腿上捏了一把,“不管你身體方不方便,去了莊園,你就得讓我痛快。別再扭扭捏捏的?!?/br> ********** 午前的溪里莊園空氣涼爽,只不過今日這天色霧靄沉沉,雖有陽光,但始終有幾分陰郁。一輛低調的黑色私家車停在莊園門口,保安點頭示意,打開了莊園大門。 “封龍,外面的天色怎么那么差,灰霧蒙蒙的,怎么一回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