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想去哪逛?!?/br> “時代廣場,”白紈素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想去新望百貨?!?/br> “你打算那買什么???”鐘楚寰看著她笑了。都說女人上了一天班,再累也可以在購物中心重生,這話對她來說莫非也管用? “誰說不買就不能看了?”白紈素惱了,眉頭一緊,“我就看看又不要錢!我得看看我以后要穿什么衣服,別等我傍上大款了,連高級牌子也不認識,錢都要不來?!?/br> 這小姑娘又開始胡說八道,腦子里不知道在轉什么鬼主意。鐘楚寰知道以她的脾性就算自己拒絕,她也會自己去,那還不如不拒絕。 反正她有什么心事也不會跟他說,她身上有秘密,對他根本不加信任。 “那走吧?!彼麊榆囎映隽说叵萝噹?,向東駛去。白紈素用眼角偷瞄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心里又有些異樣了。 新望百貨看上去面積不大,裝潢雖然高級卻也頗為低調。光顧的客人不多,空氣里都飄著一股奢侈味。 白紈素當然沒有逛過這種高端品牌云集的商城,但鐘楚寰卻覺得這里并不新鮮。如果是他一個人,平常也不會想起要來,正好今天帶著她來,順便在樓上的餐廳把晚飯解決了。 “你餓不餓?” 白紈素不答言,先走到服務臺要了一本商城的購物手冊。 看她翻著彩色的宣傳冊一頁一頁看得津津有味,鐘楚寰有些詫異。難道真的如她所說,她是專程為了“傍大款”來研究奢侈品牌? “是不是喜歡上了哪件衣服,什么牌子和款式的?你告訴我,我帶你去……”他差點就把“買”字給說出來了。 怎么,還想給她買衣服了?這幾天亂七八糟的東西想得一多,可能頭腦是有點糊涂。他們什么關系,就開始想著給她花錢了。 “我們去逛逛吧?!卑准w素抬起大眼睛看了看他,他又不好拒絕。 他們先從一樓逛起。白紈素挨家挨戶地看包、看鞋、看衣服和手表。不僅要看款式,還要打聽打聽這奢侈品的衣服鞋包,和普通的東西有什么不同。 在二樓的一家男士西裝店,白紈素面對著貨架上展示的西服外套若有所思。 “女士,給您先生挑西裝???”西裝店的店員當然也是西裝革履的。白紈素見鐘楚寰尷尬地站在店門口,滿臉寫著:我像是口味這么幼稚的人嗎? 她就來氣。 “店長,您家的西裝和外面的高仿有什么不一樣,怎么辨認真假啊?!?/br> “我們家的西裝都是純手工縫制?!钡陠T解開一件衣服的扣子,掀出襯里,“像這種通用碼的,看一看襯里就知道了,都是手工上襯,扣眼也是手工鎖的。尤其是西裝駁頭這里,這是我們的特殊工藝,機器絕對仿制不來。當然,量身定制的基本都是全手工,不用機器?!?/br> 白紈素扭頭看了看站在一邊插著兜毫無興趣的鐘楚寰,上前就把他西裝扣子給解開了。 “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帶不打招呼就扒別人衣服的??!他慌了片刻,可白紈素顯然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扒開看了看他衣服的襯里。 “這是對門那家的半定制款,價格沒有定制款那么昂貴。其實我們的工藝差不多,只是特色不一樣?!?/br> 白紈素一把把他的衣領扔掉,瞪了一眼鐘楚寰,罵了句:“奢侈!” 怪不得他跟喬雅那樣的女人才有共同語言。 鐘楚寰也瞪著眼,還皺著眉:我奢侈?我怎么了?我一個公司高管,不能穿定制衣服? 白紈素邁開大步就往外走。 “娶一個又小又任性的太太,生活一定很有滋味吧?”店員拿出了自己認為的幽默與風趣,并遞給鐘楚寰一張自己的名片,“加上面這個號,有新品的時候可以找我預訂?!?/br> 鐘楚寰苦笑著接下這張名片,就如同接下了一個黑色玩笑。 轉頭看著店外,白紈素已經站在二樓大廳中央的一家輕奢首飾店的柜臺邊發呆了。 他把名片揣在衣服口袋里,悄悄走到白紈素身后,見她在這柜臺邊一言不發,雙眼直直地盯著柜臺里的東西若有所思。 順著她的目光摸下去,鐘楚寰看到的是一只玫瑰金手環,上面鑲的碎鉆有三種顏色。 公司里上班的年輕女性多多少少都會戴著點配飾,當然沒有女孩子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但是白紈素似乎一樣也沒有。 “麻煩把這款拿出來看看?!?/br> 白紈素正盯著柜臺里的珠寶首飾出神,陡然聽到身后傳來鐘楚寰的聲音吃了一驚。 “您要看哪個顏色???”柜員很快就過來了,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塊柔軟的墊布鋪上,春風拂面地招待。 “白色?!?/br> 柜臺里展示的珠寶亮晶晶的,白紈素得承認自己被這些東西給吸引住了。不過之所以盯著那只手環看,正是因為那天在公司里看見沈溪戴著粉色的那款,想起了關于沈溪的事。 “我們這款手鐲是最新出的,設計也非常特殊,兩邊都可以打開?!敝閷毜甑牡陠T又開始展示自家商品的絕活,“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到鎖扣,是非常漂亮的一個設計,但是扣得卻很緊。打開其中一邊,戴上時合在一起稍微一用力,聽見‘啪嗒’一聲,手鐲就扣緊了?!?/br> 店員在墊布上擺弄完手鐲,又遞給鐘楚寰:“您在女士手上試一試,這個是最小號的,她戴正合適?!?/br> 他接過手鐲,把它打開,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白紈素,意思是叫她伸手。 他的臉此時明明比冰雪還冷。 第一次遇見他時,心里那股燒灼般的怯懦之意又冒出來了,似乎有什么東西令她無法拒絕。她竟然乖乖伸出了蒼白又纖細的手腕,眼看著他的手拿著那只手環,手腕輕輕地穿過它的開口。 他把手環一捏,接口處發出“啪嗒”一聲,仿佛什么東西鎖上的聲音。 第24章 禁區 手環明明是冰冰涼的, 她的體溫卻火速上升,險些被這冰涼給灼壞了。 “喜歡嗎?”他看著她,寒冷的眼神深處依稀有什么明亮的東西,在心海最深的底端, 她希望那會是火焰。 “說實話?!?/br> “嗯, 喜歡?!卑准w素臉上火熱,不知道說的“喜歡”是針對這個手環,還是那給她上鎖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有著回響, 身體里有一股巖流自下而上,令頭腦昏沉。 “戴著吧?!辩姵締柕陠T要了結賬單,刷卡付了錢。 理由是:“女孩子也要打扮,這些小細節公司里的人都會注意,你不能一樣也沒有?!?/br> 她突然有了人生中第一件首飾,卻沒想到是他送的??粗滞笊系氖汁h,想起那個仿佛上鎖一般扣緊的聲音,心弦收緊, 仿佛這東西的意味都跟著變了。 他說這是“細節”,是小東西??蛇@明明貴得很。 “怎么了?”鐘楚寰站在扶梯上, 見她盯著這個手環一直看, 一句話扎中她的心,“你不用有壓力。大款送東西比這可貴重多了,你現在正好慢慢習慣?!?/br> 白紈素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他那張嘴。 挺好看的。 但是說出來的話怎么就這么毒?一下子就把她剛剛涌上來的胡思亂想打破,他是不是天生克她。 她其實已經累了,穿了一天的小高跟, 腳被磨得生疼。但還是堅持逛完了這里的五層樓,才肯坐下來吃飯。 開車回去的路上,鐘楚寰見她昏昏欲睡,就知道這小姑娘累得不輕。 回到他家時已經滿天星光了。鐘楚寰一進門就脫下外套,打開房間里的燈,準備上樓去放個洗澡水。卻見白紈素在門口磨磨蹭蹭的,半天也沒有從玄關進來,特地返回了門口:“你怎么了?” “鞋……脫不下來了?!彼谋砬橛悬c難看。 “你先進來,別換鞋了?!彼税准w素一把,見她有些一瘸一拐,憐憫之心又上來了。 心里嘆了一聲。每次對她心生憐憫,都會發生點什么不該發生的事,這次可能也不例外。 鐘楚寰又把白紈素抱了起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比看起來重上很多的體重,然后來到沙發邊放她坐下。 “鞋怎么了?”這是一雙在她入職前剛買的新鞋,四厘米的小細跟。一般的女孩子坐在辦公室里,這樣的鞋穿一天也許會覺得有點累,但也不至于腳腫得脫不下來。 “疼……”白紈素摸了摸右腳,找麻煩的表情又寫在臉上了。鐘楚寰低頭抓住她的腳腕,輕輕地晃了晃那只鞋。 “啊啊,好疼!”鞋脫掉了,但白紈素的眼淚也出來了。 鐘楚寰愣了神。她不是根硬骨頭嗎?“社會姐”的名聲在外,在學校門口打架鬧事的那股膽魄可不是一般人擔得起的吧。當初自己碰瓷了魏璇的車差點被撞得骨折,在病房里都沒哼一聲,死都不怕,心硬如鐵、冷漠至斯。這會竟然會哭會掉眼淚,就因為一雙鞋? 但現在看她眼角掛著一滴亮晶晶的眼淚,那副不良少女的樣子呢?分明是我見猶憐的小白花。 雖然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她,但小白花是要照顧的,這個道理他是懂的。 她的右腳腳趾外側磨破了皮,直接導致鞋子粘在了腳上,樣子很是可憐,脫掉鞋子的時候那疼痛可想而知了。 鐘楚寰站起身,打開客廳里的儲物柜,取出藥箱里的碘伏棉簽和醫用紗布,回到沙發邊坐下,把她的雙腿抬起,放在自己膝蓋上。 “一會洗完澡你再換一次藥,保持創面干燥。你明天穿鞋還是穿上襪子吧?!辩姵疽贿吋翎t用紗布一邊問,“你今天都干嘛了?” “去接待室了?!?/br> “你去接待室干嘛?”鐘楚寰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白紈素淡淡回答:“登記公司訪客,接待訪客,行政接待就是我的工作?!?/br> 接待訪客,那豈不是忙前忙后站了一天?怪不得她穿這雙不算什么高跟鞋的鞋也會把腳磨成這樣。 “誰讓你去的?”他看著白紈素的眼睛,企圖撬出真話。 面對鐘楚寰有些銳利的目光,白紈素遲疑了片刻,松開咬著的下唇,聲音驟然變冷:“是我自己要去的?!?/br> 她沒說實話。 盡管她最大的秘密他可能已經知道,但她依然在對他藏私,有許多事情沒準備坦誠。 碘伏碰到潰破的皮膚,白紈素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咬著嘴唇把疼痛的哼哼憋在了嗓子眼里,眼淚卻掉得更厲害了。 鐘楚寰盯了她一眼,仍是抓住她的腳腕,毫不留情給她上了碘伏,拿出醫用紗布用剪刀剪好,包裹住。抬起頭來時,白紈素瞪著一雙皺眉的眼,受了委屈一般看著他。 白紈素一向要強,但在他面前,尤其是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感覺自己變得格外嬌氣起來。就好像這些任性妄為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正因為他一貫理所應當地接受,所以她更變本加厲地實行,不斷試探他們之間的底線。 鐘楚寰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一步一步走進了她的圈套里。她的話哪句是真,哪一句是隱瞞,是否準備一直對他隱藏和隱瞞下去,他也不清楚。 但看著一滴晶亮的水珠從她的眼瞼下方沿著潔白的臉頰落下,鼻尖微紅,眼底明澈,又覺得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突然想伸手給她擦干,這張臉上好像不應該有眼淚。但剛剛拿過藥的手好像不太適合去摸清澈潔白的少女的臉。 白紈素就這么看著他,眼睛微微轉動,淚水一點一點地滾落,在她的希望與失望從臉頰邊落下之前,似乎應該有人替她抹去。 心里有一種沖動,是不是應該告訴她些什么,或者干脆流露出來。 她的眼淚仿佛有種莫名的力量,讓他微微垂下眼瞼,臉緩慢地移向她,雙唇一寸一寸向目標靠近。 他知道他會閉上眼睛。如果看不見的話,就可以忘記自己是誰,如果她允許,或許可以為所欲為。 時間靜止,但似乎靜止得有些瘋狂。 白紈素當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心跳不已,呼吸逐漸加快加深,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略有顫抖的氣息,帶著令人心緒錯亂的味道,越來越急促,但他卻猶豫試探一般,并不肯快一點。 她忍不住輕輕抿了抿嘴,身子往前挪了挪…… 就在溫熱的呼吸快貼到臉上時,鐘楚寰突然停住了,喘著氣,像是在與內心中的什么東西較著勁。她下意識地把手向他身上伸了出去,觸手有溫度,好像摸到了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