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張愛英一點意見都沒,她只要洗脫壞名就好,壓根沒想過獎勵,既然有那更好。 鄭畢臣拿鐵锨去墻根挖坑,把那棵兒臂粗香椿樹苗栽進去,又要去挑水卻被姜蕓喊住先吃飯。 小哥倆激動地纏著福爺爺問壞分子怎么處置的怎么抓的,最好一個字不落地都講給他們聽。 福爺爺笑道:“你們娘沒講嗎?壞分子可是貓大王抓的?!?/br> 小哥倆不滿足,姜蕓的確給他們講了,可她講的無比簡單,半句都不肯跟王婆學學,不夠過癮。 福爺爺會講故事,他講的繪聲繪色,聽著過癮。 姜蕓給他們盛了疙瘩湯,又把咸菜絲、腌韭菜等下飯菜端上來,看他們跟說書一樣夸張入迷,不禁笑起來,“哎呀,你們說的那個女英雄是我嗎?我咋半點印象也沒?說實話吧,我什么也沒干,壞分子是小野和嫂子抓的。鵝蛋娘可厲害呢,揮著鞋底上去就給錢開花一頓扇,看著我都覺得疼?!?/br> 大家笑起來。 吃過飯福爺爺說要給小哥倆找本子鉛筆記賬,領著他倆去大隊辦公室。 姜蕓要和鄭畢臣去挑水澆蔥地,照顧完蔥地她再去育苗室,反正不用下地,自然輕快很多。 她準備出門的時候張愛英跑過來,端著一瓢紅皮大雞蛋,還夾著一雙黑條絨的新布鞋,她來感謝姜蕓。 姜蕓忙推辭,讓她不要放在心上,“抓壞分子也是為了我自己呢?!?/br> 張愛英:“妹子,我發過誓的,只要抓著陷害我的壞分子,我就要重重感謝。你不但挽救了地瓜秧苗,也救了我,這會兒又抓著壞分子,我一下子活過來啦?!?/br> 她把雞蛋放下,又拿了布鞋讓姜蕓試試,“這是我之前做的,瞅著很合你的腳?!?/br> 姜蕓推辭不掉只得試試,居然很合腳,她便收下,不過雞蛋她斷然不肯收。 張愛英看鄭畢臣站在一邊笑瞇瞇的,就讓他幫忙勸。 鄭畢臣笑道:“嫂子,你把雞蛋拿回去吧,姜蕓不要就是不要?!?/br> 姜蕓家現在不缺雞蛋,還拿雞蛋幫襯別人呢,自然不肯要。 張愛英沒法只得收回去,她笑道:“今兒我在大隊說了,以后你就是我親妹子,誰要是再敢欺負你背后說你閑話,我就去扇他嘴巴子?!?/br> 姜蕓笑起來,逗她,“嫂子這鞋底好用得很啊?!?/br> 張愛英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你說,我以前也好面子臉皮薄,不敢和人撕破臉。從錢開花毀了地瓜苗,她們都指責我開始我就知道人善被人欺,以后我絕對不能再那么軟弱?!?/br> 姜蕓也為她高興。她把鞋子換下來,三個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街上的時候,正好聽見大隊的大喇叭響起來,里面是宋書記的聲音,他正在逐條公告宋二嬸兩口子的罪名以及大隊商量的處置辦法。 “罰錢開花和宋長智一家負責全村街頭的茅廁,還得打掃馬路上的牛糞馬糞。全村男女老少一起監督,要是打掃不干凈就讓他們重新打掃!” “他倆蓄意破壞大隊的種苗,自絕于集體,以后他們不配碰咱們的糧食!不管種地還是收獲,都不需要他們參與!他們只能負責漚肥、挖糞、下河挖淤泥這種又臟又累的活兒!” “這是對他們的勞改處罰辦法!” “另外,子女犯錯,父母有教導不力的責任。而父母犯錯,子女也有督促不力的責任!所以他們倆的錯誤行徑要記入戶口檔案,直接和子孫的讀書、務工掛鉤!” 張愛英聽的拍手叫好,“錢開花整天吹她小兒子學習好,有前途,以后要跟著大伯哥哥們去城里。我呸,人家城里缺他這樣的?” 父母犯錯連累子女讀書務工,在這個年代再正常不過,畢竟成分的說法還沒過去呢。 姜蕓一聽就知道是宋長順的主意,他恨透了破壞種苗的壞分子,一點都不顧及本家情分了。 等他們路過大隊部的時候,就看到宋二嬸和宋長智倆脖子上掛著一塊四方木牌子,上面寫著壞分子,還用黑墨汁畫著大叉。 幾個六七歲正淘氣不懂事的孩子追著他們一邊丟石頭一邊笑罵:“壞分子,打狗頭!” 這是過去對付地主富農的招數,是對人格的一種極大羞辱,這兩年政策開始轉變,運動少了,哪怕富農也只開會表表態,不再掛牌子斗爭。 張愛英嗤道:“聽說當年宋長智可沒少給別人掛牌子打狗頭,這會兒也讓他嘗嘗滋味兒?!?/br> 姜蕓先和鄭畢臣去澆蔥地,之后知青們去幫忙種花生,姜蕓則回育苗室看看。 還有兩盆花生,種完之后就可以休息幾日。 第二日,姜蕓忙完蔥地和育苗室的活兒,先去管王翠花、宋書記老婆子等人要了一些常用的菜種,到時候種在自家自留地里。不過社員們種的基本都是常吃的白菜蘿卜茄子番瓜南瓜葫蘆等能充饑的,像番茄、黃瓜、小白菜、小油菜這種好吃卻不管飽的蔬菜少,她想找時間去集上看看。 她要去大隊長和宋長順家的時候路過宋婆子家胡同,聽見那邊有人說話便扭頭看過去,就見油頭粉面的宋占剛抱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旁邊跟著個穿長袖連衣裙的溫婉女子,一家三口正喜氣洋洋地說著什么。 宋占剛看到她,立刻得意洋洋地把漂亮的女兒托了托,大聲道:“姜蕓,這是我閨女宋雅麗!” 姜蕓嗤了一聲,睬也沒睬就走了。上一輩子她沒機會見白月光,也不知道白月光來沒來過村里,這一輩子倒是見識了。 呵呵,誰稀罕!離婚就各自安好,她不稀得罵這閨女是小三的女兒,他倒是好意思炫耀。 誰給你的臉??! 看她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宋占剛氣得臉色一變。 阮詩情柔聲道:“占剛你不要生氣,閨女是我們的寶貝,可不是別人家的寶貝?!?/br> 宋占剛用肩膀靠了靠她,“還是你大度?!?/br> 阮詩情笑了笑,溫聲道:“占剛你不要和姜蕓鬧得那么僵,你可以不管她,但是不能不要倆兒子。小海小河是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也是我們雅麗的哥哥。咱們不是早說好的,這次回來你就跟姜蕓說清楚,那斷絕關系文書是沒用的?!?/br> 宋占剛不屑地說以后他們可以有自己的兒子,不稀罕姜蕓的。 阮詩情嘆了口氣,“占剛,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們的兒子也只是雅麗的弟弟,不會是她的哥哥。如果多倆哥哥和我們一起疼雅麗,不好嗎?” 宋雅麗脆聲道:“爸爸,我要哥哥疼?!?/br> 宋占剛無奈,只得道:“行,我回頭去說說?!?/br> 一副他一句話就能搞定這事兒的傲慢樣子。 阮詩情讓他先去辦正事,好好哄哄小哥倆,千萬不要真的把孩子全推給姜蕓。 宋占剛沒法,便把女兒遞給她,自己去找姜蕓和小哥倆說事兒。 他在街上小孩堆里沒看到小哥倆,便往姜蕓家走去,穿過牲口院的時候捏著鼻子嫌棄得不行,實在是太臭了! 姜蕓家院門搭著門閂,宋占剛直接撥開推門入內。 村里的習慣都是白日家里有人院門就大敞著,如果睡晌覺或者臨時有事出去就把門閂搭上,有人來就需要叫門,除非自己家人不可以隨意出入。 大家約定俗成,鄰居們都遵守這個規定。 宋占剛根本就沒將姜蕓當外人,那一紙離婚書在他看來就是兒戲,只有他嫌棄她的,沒有她嫌棄他的道理。 更何況他紆尊降貴來找姜蕓和自己兒子,他們應該感激才行。 他順著甬路進去,見房門閉著就湊到窗戶去看。 這一看他直接炸了,只見炕前站著一個高大俊美的陌生男人,他頸上掛著塊黑緞子似的布料,裸/露著白皙健美的軀體和四肢,讓人看一眼都血脈賁張的那種陽剛和炫目。 這對同為雄性的宋占剛,是致命的嫉妒和打擊! 他一下子被比成了弱雞! “好你個姜蕓,才離婚幾天你就偷漢子!”宋占剛大喊著就去踹房門。 恰在這時姜蕓從外面回來,見宋占剛居然在自家小院里胡亂喊叫,她抄起墻根的頂門棍就敲過去。 第22章 宋占剛慌忙躲開, 氣急敗壞道:“姜蕓,屋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姜蕓一怔,什么男人? 呸, 姑奶奶就算有男人關你什么事兒?她把宋占剛趕到院門口, 冷冷道:“滾!” 宋占剛站在門口, 一手扒著門框,一手捋了捋自己散亂下來的頭發, “你不要跟潑婦一樣,我是來說正事的。小海和小河是我兒子,我……” “滾!”姜蕓一棍子搗在他肚子上, “立刻給我滾!” 一句話都不想跟渣男說。 宋占剛看她一副不肯和他好好說話的樣子, 也氣得很。 他從來沒想到姜蕓會對他這么兇狠絕情,原本以為他上門找她, 她得激動得落淚, 卻不料是這種情形。 “不可理喻!我去找大隊干部理論!”他一甩手趕緊跑了。 他穿過牲口院的時候, 看到啞巴端著篩子站在那里看他, 沒好氣道:“看什么?臭烘烘的惡心人!滾一邊去!” 啞巴聽不見, 但是看他那猙獰的表情卻也知道不是好事,他啊啊啊地就追著宋占剛打。 宋占剛狼狽逃竄,離開牲口院以后他就去大隊找宋書記告姜蕓亂搞男女關系。 小院里的姜蕓把宋占剛打跑以后, 看了眼屋里,什么男人?她屋里哪有男人? 她把宋占剛踩倒的菜扶起來, 然后開門, 屋里面空蕩蕩的, 小哥倆和黑貓都不在家。 她嗤了一聲, 真是個渣男,竟然想用這樣拙劣的借口來打擊她。 想起宋占剛說小哥倆是他兒子, 她立刻警覺,難不成他又弄什么幺蛾子? 她趕緊出去找小海小河。 姜蕓一走,屋里房梁上蹲著的黑貓喵嗚一聲躍下來,它跳上窗臺看著姜蕓走出去,然后開始低頭研究自己的貓爪爪。 不管它怎么舔怎么拍,還是貓爪爪的樣子,看了一會兒爪子,它又開始追自己的尾巴,最后咬著自己的尾巴尖。 并沒有變身! 它慢慢地踱到炕沿,望著一米高的距離猶豫一下,閉上眼睛收起爪爪直接滾下去。 撲通,它砸在地上。 依然沒有變身! 最后它回到窗臺上,趴在那里慢慢地陷入了沉默。 且說宋占剛去大隊部,卻在門口碰到了鄭畢臣。 鄭畢臣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宋占剛穿著一身嶄新的四個口袋工作裝,左胸袋插著兩支英雄牌鋼筆,腳蹬锃亮的皮鞋。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頭發抹了頭油光可鑒人,看起來相貌英俊,一副年輕有為的模樣。 不過在鄭畢臣眼里就是油頭粉面的最佳代言人,而且他皮鞋上沾了一些草屑泥土,肩頭還有蜘蛛網,看起來有點狼狽。 可宋占剛自我感覺良好,對自己的形象很得意,尤其面對鄭畢臣更覺高人一等。 他輕蔑地打量著鄭畢臣,原本清俊的知青這會兒已經徹底淪落,褲腳上沾滿了泥巴,衣服也皺巴巴的,雖然精神不錯烏黑的頭發也挺搶眼,可從上到下都洗不脫一身泥腿子的氣息! 他嗤笑一聲,這副德性怎么和自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