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聽嬴政那般夸贊,胡曦兒立時跪下道謝,嬴政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惹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趙姬看兩人的互動,不禁面色露出喜色,“哀家原本還怕大王瞧不上哀家為大王挑選的這些女子,如今見大王對曦兒如此中意,哀家也是放心了?!?/br> 嬴政抬手,笑道:“母后這是哪里的話,母后精挑細選的人,寡人怎么會看不上,只是寡人近日繁忙,實在沒落得空閑?!?/br> “國事再忙,大王也要當心身子?!壁w姬道:“曦兒有套xue位之法,能助人緩解疲勞,要不今晚讓胡美人替大王解解乏?” 這等私密之事當眾說出來,胡曦兒面上立刻羞的通紅,嬴政漫不經心應下,卻也沒排斥。 趙姬的用意很明顯,無非就是要他臨幸后宮,這么多年嬴政一直備受趙姬和呂不韋的管制,心頭對他們送過來的女子甚是排斥,只是如今趙姬這么逼迫,他也不得已要在后宮周旋了。 晚間,嬴政還在批閱奏折時,便有一陣香氣傳入鼻尖,他一抬頭,便見胡美人一身青紗裙,頭發半綰,正朝他這邊徐徐走近,輕便的紗裙將她的身姿襯托的曼妙,借著透進來的月光,倒是一副上好光景,只是……嬴政心中本無欣賞之意,不由得將眉頭一皺,心中升起絲絲不耐煩。 胡曦兒踏著輕便的步子緩緩落座在他身邊,將一瓷瓶放到案上,面上露出一絲嬌羞:“大王,太后娘娘吩咐臣妾來為大王按揉xue位?!?/br> 嬴政轉頭看著她,嘴角一勾,“太后娘娘吩咐你來的?難道你自己就不想替寡人分憂?” 胡曦兒聽他這般調笑,不禁面上一紅,輕聲道:“不……不是的。臣妾……臣妾自然想替大王分憂,只是怕大王會嫌棄臣妾?!?/br> 嬴政淡笑,卻不順著她的話再說下去,眼睛隨意一瞥便落在桌案上那個小瓷瓶,道:“愛妃拿的這是什么?” 胡曦兒聽他這般問,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回大王,這是花瓣釀制的花藥,有提神之效,大王可要試試?” 嬴政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略有所思。 今日在賞花會上見到胡曦兒時她眼中只有羞怯,如今不僅穿的花枝招展,說話也大膽了許多,想必來之前趙姬曾對她說過了什么。 嬴政不禁暗嘆,趙姬對他的控制欲永遠都那么強,哪怕他如今已經長大,她卻還是想為他cao辦好一切,哪怕枕邊人,都要親自為他挑選。 罷了罷了,他倒是要看看她這么費盡心思安排在他身邊的人是什么企圖? “愛妃有心了?!?/br> 嬴政將視線一收,漫不經心道了一句。那胡美人得到他的應允,立時打起膽子來,伸手便觸到他的腰間。 嬴政一驚,抓住她的手,笑道:“愛妃何故如此心急,寡人稍后還有要事,你這般寬衣解帶,莫不是愛妃要讓寡人擔了個庸君之名?” 他雖然帶著笑,可是話里卻隱隱透著些冷漠譏諷之意,胡美人頓時嚇得一驚,立馬伏地道:“臣妾不敢,只是這花藥需涂抹于全身xue位加以揉按才能發揮出它的效用,故而臣妾方才大膽了些,望大王恕罪?!?/br> 嬴政揉了揉額角,道:“不必全身揉按,你隨意取些試試,寡人不喜這花香之氣,若是沾了全身,寡人怕是明日都不甚舒暢?!?/br> 胡曦兒眼神露出一絲失落,沉默半晌,才用布巾沾了些花藥在他頭部xue位處輕輕按摩。 “大王覺得如何?” 嬴政原本就覺得困乏,被她那么一揉按便覺得腦中確實輕松了許多,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卻有些恍惚,只覺得眼前的凌霄殿似乎化作了一片桃林,十里花瓣雨,鼻尖桃花香。 “大王,大王?” 身邊有人在喚他,他猛地轉頭,一時竟忘了身旁還有一人,他似是驚訝,問道:“你是誰?” 女子輕笑,“大王,臣妾是大王的人。大王累了,放心睡下吧?!?/br> 放心睡下?嬴政愣了愣,自打他繼承了王位,他就沒有真正的放心睡過,只要閉上眼睛,他便總能想到他父王歸天之前的話,他便睡不安穩。 似是忽然之間清醒,嬴政回神,拂袖而起,躲開快要靠過來的女子,語氣淡漠:“愛妃,寡人現下覺得清醒了許多,寡人還有要事,愛妃請回?!?/br> 地上的女子臉上盡是失落,她半咬著嘴唇,委屈道:“大王可是不喜歡臣妾?” “愛妃多慮了?!辟@道:“寡人確實是有要事在身?!?/br> 他說罷伸手將胡曦兒從地上拉起來,伸手替她攏了攏滑到肩膀處的外衣,便吩咐了趙高將人送回了寢宮。 等終于將人弄走,他便快速將方才涂抹在太陽xue處的花藥清洗了干凈,那香味,著實稀奇。 他心頭冷笑,沒趙姬為了讓他寵幸后妃,竟連這樣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不就是要讓他綿延子嗣?順便按插個信得過的人在他身邊?好,既然她那般希望,他便偏偏不能如了她的愿! 此后一連數日,嬴政總要去別的宮中噓寒問暖,卻唯獨胡美人那里是一步沒有踏入過。 這事很快傳到了趙姬耳中,一向坐不住的趙太后親自前來拜見,嬴政將侍候的宮人一一擯退,只留了趙高在門口等候。 “母后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趙姬悠閑的與他對面而坐,“也無甚事,只是那日哀家請大王賞花之時有外人在場,所以很多事情不便多說,如今得閑,不過是來同大王談談心?!?/br> “哦?”嬴政抬頭看著他,笑道:“母后可是覺得孤寂?” 他話中帶著些調侃之意,雖是開玩笑,卻像是另有所指,趙姬聽罷一愣,半笑道:“政兒說的又是什么玩笑話?” 嬴政伸手將手中書卷一放,道:“是不是玩笑話,母后心中也是明白的?!?/br> “政兒!” 趙姬語氣難免重了些,心中只道嬴政這番話道像是特意同她說的,“政兒有話不妨直說,何苦讓母后這樣猜測?” 嬴政瞥了周遭一眼,又將視線落到她身上,語氣冷硬:“母后,呂丞相是有功之臣,屢次為大秦立下汗馬功勞,可畢竟也只是朝臣,有些事情,母后也莫要太過縱容?!?/br> 趙姬一愣,疑道:“政兒這是所指何事,呂丞相做事循規蹈矩,對大王更是忠心耿耿,他犯了何事讓大王如此生疑?” 她又嘆了一口氣,道:“罷了,如今政兒你已登基為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大王這話中之意,哀家著實不懂?!?/br> 嬴政冷淡一笑,將案臺上幾個書卷紛紛攤開來擺在她面前,指著上面的內容說道:“聽說呂相齊集座下門客編著書典,一字千金就為了編著一本《呂氏春秋》,此事轟動了整個咸陽城,更有大臣夸贊呂丞相此舉甚是明智,更勸誡寡人以后以其為治國之本,母后對此也極力支持,不然此事也傳不到寡人這里,母后這是在同別人說我大秦世世代代都要在呂氏的統領下才能扎根?” 砰的一聲,趙姬手中剛拿起的書卷跌落在案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大王,此事并非大王所說的那般,呂丞相座下門客皆是來自各國,對各國的情況更是熟悉,哀家只是覺得他們編著出來的東西正是大王所需要的東西,并無他意?!?/br> 見她有些慌張的樣子,嬴政輕笑一聲,“母后果真是因為這個才這般贊同呂丞相的做法,而不是……私情?” 刷的一聲,趙姬的視線驚訝且羞惱。 “大王,你這般冤枉哀家可不好,畢竟哀家總歸是你母后?!?/br> 嬴政點頭,道:“自然,您是母后這個事實沒法改變,可是,是不是寡人冤枉了母后,您心中自有衡量?!?/br> “政兒!” 趙姬有些怒了,“哀家近日來并不是要同你說這些事,只是大王若是不說,哀家還不知道愿來在大王心中,哀家竟是這樣的一個人?!?/br> 嬴政眼睛一紅,腦中的思緒飄回到三年前他父王離開的時候,聲音不禁有些發沉,像是醞釀了許久的情緒終究沒有發泄出來,而在胸口回蕩而發出的聲音一樣,聲聲敲擊在趙姬心里:“母后,寡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寡人不去問,并不代表寡人不明白?!?/br> 他終究還是沒開口責問她,責問她為何能忍心看著病重的父王一步一步離他們而去,怎么能忍心在那樣一具快要消散的身體上雪上加霜。這些都是他想質問她的,可是他卻忍住沒有說出口。 他想給她一個主動去坦白的機會,或許,他心里還是希望她做的那一切皆是有苦衷,又或許,他是真的害怕去親自面對她將那些事情抽絲剝繭般袒露在他面前。 “大王是不是不信任哀家?” 好半天,趙姬才幽幽開口。 嬴政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羞惱,有憤怒,有責備,而唯獨沒有憂傷,他輕笑一聲,嘆道:“母后,清者自清,無關信任?!?/br> “那好!”趙姬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如今大王看著哀家都覺得不甚舒暢,不如讓哀家離大王您遠一些,也省得礙了大王您的眼!” “母后……”嬴政長嘆一聲,道:“寡人不是要讓您離開,您為何非要曲解?” “我曲解?”趙姬冷笑道:“大王最近對哀家的態度是不是越來越冷淡?哀家怕你勞累,特意為你選妃侍候你,那胡美人對大王也是真心一片,哀家想讓大王你身邊的人是個能討你歡心的,你也不會顯的疲乏,可你呢?哀家為你挑的人你看不上,偏偏去親近別人,如今大王又懷疑哀家同呂相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好,既然大王這般想,那哀家也只能遠遠的避開大王了?!?/br> 嬴政張了張口,趙姬以為他會解釋,沒想他只是嘆了一聲,便道:“也罷,母后這些日子先搬去大鄭宮住著,朝中之事,也暫時莫要cao心了,那邊寡人會派人去打理好,母后在那邊好生休息些時日,莫要想太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