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那人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這才轉頭說道:“季良人要見何人?小奴帶季良人過去?!?/br> “多謝?!绷杼}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煩請帶我去見一見衛春秋?!?/br> “衛春秋?”那人一愣,似是有些震驚,遲疑了片刻后,這才說道:“季良人想見那人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人是大王吩咐嚴禁看管的重犯,季良人可莫要在里面多做逗留,小奴怕大王責怪下來……” “你且放心,此事我斷然不會讓大王知曉?!?/br> 凌蘿道了一聲,那人這才放心下來,將那被上了鎖的門打開。 她順著那人的指引走了進去,里面是一間間石室,有些許陰暗,兩旁石壁上點著宮燈,昏暗的視線映出周遭狹窄的空間,那人帶著她拐了幾個拐角,這才在一個石室前停下,他道:“季良人,您要見的人便在這里面了?!?/br> 凌蘿一愣,順著那石壁走了幾步,這才見著一道囚門,幾根粗大的柱子并排在一起,將里面和外面隔成兩個世界,她順著那木柱的縫隙往里看去,只見一人坐在里面,兩手被鐵鏈拴在一起,頭發散亂的披在肩頭,哪里還像之前見過的衛春秋。 身旁的人早已暗自退下,凌蘿伏在門邊,喚道:“衛先生?” 里面的人聞聲轉頭,被蓬松的頭發遮蓋的眼睛閃過一絲錯愕,片刻過后,他猛地沖到凌蘿面前,“是你?” 凌蘿看著他泛紅的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一時百感交集,她道:“衛先生,我……”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視線凌厲,雖模樣狼狽,可眼神中透著的氣勢卻絲毫不減,凌蘿嘆息了一聲,道:“衛先生,我先前確實瞞了你,其實我是宮中之人?!?/br> 衛春秋一愣,道:“宮中之人……此地是宮中秘密之地,你能進來,必然身份不簡單,你是嬴政的妃子?” 凌蘿沉默。 此刻被他帶著探尋的目光看著,她只覺得自己有些心虛。 “哈哈哈……” 半晌后,他突然大笑起來,那笑中盡是心酸,他道:“想不到我衛春秋精明一生,竟栽在了你個弱女子手里。你費盡心機接近靈兒,原來竟是為了這般害老夫!” 凌蘿聽著心中實在難受,這事她卻也辯駁不了。 雖然她一開始進衛府是為了打聽那神秘人,可她確實隱瞞了自己身份,如今被他指責,也只得說道:“衛先生,我確實是有意結交靈兒這個朋友,也沒有想害你,只是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衛先生,你且告訴我,你是否真的有意謀反?” 衛春秋冷笑一聲,道:“罷了,我家靈兒可沒有這么好的運氣,能結交你這樣身份尊貴的朋友,你若為她好,便在嬴政面前說上幾句,讓他別跟靈兒一個女子計較,此事是我衛春秋一人所為,和靈兒無關?!?/br> 聽他這么說,看來這謀反的事情也□□不離十了,凌蘿感嘆,答道:“先生放心,我不會讓靈兒有事的?!?/br> 衛春秋忽然盯著她,說道:“阿蘿姑娘,老夫如今也是階下囚一個,還望你看在和靈兒結交一場的份上,答應老夫一件事?!?/br> 凌蘿:“衛先生請說?!?/br> 衛春秋道:“李斯這個人心思太重,他先前卑躬屈膝在衛府做嬴政的眼線時,靈兒沒少欺負他,老夫怕他會對靈兒不利,還望阿蘿姑娘念在以往的交情上在嬴政面前美言幾句,切莫讓李斯為難她?!?/br> 該來的還是來了…… 凌蘿心頭嘆息,沒想到先前擔憂的事情這么快便成了真,她先前見到李斯,確實同先前在衛府時卑躬屈膝的模樣有些差異,可他好歹也是未來的大秦丞相,難道還真會同衛靈一個弱女子計較? 心中疑惑的同時,便也安慰衛春秋道:“衛先生放心,靈兒不會有事的?!?/br> 衛春秋眼中的凌厲之色這才收斂了一些,他轉過身去,嘆道:“有勞了……” 他語氣里多的是心酸和不甘,料想他一個富甲一方的富商淪落到如此地步,如今卻要為了自己的女兒來求一個他原本氣恨的女子,果真是一言難盡。 凌蘿:“衛先生言重了,我是真心將靈兒當作朋友,不會讓她因為此事牽扯進來?!?/br> 衛春秋長嘆一聲,道:“阿蘿姑娘,有一事老夫要提點你一句?!?/br> 凌蘿一愣,“衛先生請說?!?/br> “你在宮中常伴嬴政左右,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該清楚,既然他能讓你去衛府做那拿密卷的危險之事,說明你在他心中不過也是一枚棋子,阿蘿姑娘還是要趁早給自己做打算?!?/br> 拿密卷?嬴政何時讓她去衛府拿密卷了? 凌蘿一愣,這才明白過來衛春秋一開始見她時那敵意,原來是將她當作了去衛府的臥底。 她道:“衛先生,雖然我先前隱瞞過自己身份,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做什么對你們不利的事情,先生說的那密卷,我也的確不知情?!?/br> “你不知情?”衛春秋突然轉身,“除了你,還有誰會那般順理成章的將密卷帶到宮中?李斯雖在這事上面將了老夫一軍,可老夫對他還是有些戒心的,他若拿了那密卷找人送到宮中,老夫也不會沒有察覺,如果不是你,那還有誰能順理成章的辦好此事?” 李斯…… 凌蘿心中念著這個名字,不由想起那日從衛府藏書閣拿出來的那東西,后來路上碰到李斯,與他不小心撞到,書卷都散亂的落到一起,當時李斯很快的便收拾好了,還將那書卷給了她,她拿了之后也一直沒有去看,難道…… 她心頭一驚,匆匆的同衛春秋到了別,這才匆匆忙忙的往凌霄殿奔了過去。 殿門前站著兩個宮人,見她過來,接紛紛行禮。 “大王可在?” 兩宮人搖頭,“季良人,大王現下不在里面,您……” “不在沒事?!绷杼}道:“我有事要找大王,先去里面等,待會大王回來,你們同大王說上一聲便是?!?/br> “季良人……”兩宮人面露為難:“您要不還是先回宮吧,等大王回來了,奴婢們……” “你們這是要攔我?”凌蘿故作兇狠。 兩宮人互看了一眼,搖頭。 “既然不是攔我,那便讓我進去,大王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擔!” 她決意要進去,那兩人也攔不住,猶豫之后,也只得乖乖讓她進去。 凌蘿進了門,又將門關上,這才在殿內四處尋找先前送過來的書卷。 她沿著內殿轉了一圈,這才在那書案上找到了先前被送過來的書卷,她雖不怎么識得上面的字,可卻認得那書卷上顯眼的衛府標志刻印。 她深呼了一口氣,將那書卷展開,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這哪里還是先前她在藏書閣借的那本書卷,分明就是被人掉了包! 果然是李斯! 她覺得腦袋里面一時有些缺氧,整個人伏在書案上沉默許久。 衛春秋說什么密卷,恐怕他淪落到如今的模樣也是因為那密卷,那李斯掉了包讓她送進宮來的東西,就是讓衛春秋入獄的罪魁禍首? 沒想到,她誤打誤撞跑到衛府去替嬴政找那神秘人,倒是促成了李斯扳倒衛春秋的重要幫手。 看來衛春秋說的沒錯,此事,她真的難辭其咎。 她正沉默間,外間卻進來一人,凌蘿透著屏風望去,見著嬴政穿著一身朝服進了內室,見到她坐在案頭,眼神里也沒有驚訝,應是外間的宮人將她來過的消息告知了他。 凌蘿瞧著他不慌不忙的過來,心中只覺百感交集。 李斯既然是他安排在衛府的,那這事他便也是早就知道了,那她看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去衛府查探那神秘人時,是不是心中已經將她當作了一顆棋子? 她想著方才在地牢里衛春秋所說的話,越發的覺得心頭堵的慌,她拿著那書卷起身,同正過來的嬴政打了照面,以往同他對視,她心中多半都是崇敬,看著他的眼神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毫無掩飾,像是要透過視線將他看穿。 “大王,我有一事要請教大王?!?/br> 嬴政眼睛掃了一眼她手中之物,道:“何事?” 哪怕這種時候他還是這般冷淡,好似先前那個肯為了她在桃園爬樹摘桃子的人不是他一般。 凌蘿心頭氣息不順,想著自己一個時辰之前還沉浸在與他互明心意的甜蜜之下,此刻便要接受這個事實,便覺得難受至極。 “大王原本要的便是這個吧?” 她將那書卷展開在他面前,苦笑道:“李斯將這東西同我原本要給大王的東西掉了包,大王原本便知情,是不是?” 嬴政的臉上沒有詫異之色,他道:“寡人安排李斯進衛府確實是為了這個?!?/br> 還真是半分情面都不肯留。 凌蘿僵笑了一聲,臉上卻做不出別的表情,“我明白了?!?/br> 她將東西放下,正要出去時,嬴政卻拉住她:“寡人雖想要那東西,可一開始并沒有想過要你去衛府?!?/br> 凌蘿一愣。他說的沒錯,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要替他尋人,如今這樣也怪不得他,她道:“大王說的沒錯,是我自己不懂事要替大王尋人?!?/br> “你這是在同寡人置氣?就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若不是她自作聰明,如今衛靈說不定還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如何就不相干了? 她苦笑道:“或許,在大王眼中,沒有什么人是特別的,今日冒犯了大王,實在抱歉,我……我先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