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奴剛好自此經過,特來問問季姑娘可識得此物?” 他并沒有直接質問,這話說的也極為客氣,好似是拾到了東西過來歸還,凌蘿也不知道扶蘇現在如何,可既然人都找上來了,想必也是知道那東西是從她這里出去的。 “不瞞趙侍人,此物正是從我這里出去的?!?/br> 趙侍人嘴邊一直掛著笑,聽到她這話也沒有變臉,反倒客客氣氣道:“既然如此,還望季姑娘隨小奴走一趟?!?/br> 該來的總是會來…… 凌蘿點頭:“那……麻煩趙侍人帶路了?!?/br> 她心中思忖,他是不是要帶她去見嬴政?雖然她準備了好幾天,這突然要去見大佬,心中還是有些慌亂,可轉念一想,不過是見個古人而已,她慌個屁? 對,不能慫!不能慫! 還要告訴他季綰綰的事,那到時候等嬴政把季綰綰找回來,那她就是功臣,抱大腿的日子指日可待! “季姑娘,您請進去吧,大王正在里面等候?!?/br> “???”凌蘿一愣,抬眼一看已經到了一大殿門口,前方是關著的殿門,此刻她想見的人就在里面,她卻遲遲沒有邁出那一步。 進去第一句話該說什么?嗨?不行不行,太現代化!要不就學著沐雪平時的樣子行禮? “季姑娘?季姑娘?” 耳邊是趙侍人的呼喚聲,凌蘿回神,這才驚覺自己心思放空了許久,尷尬的笑了一聲,看著那殿門在她面前吱吖一聲被打開,這才抬腳跨了進去。 空曠的大殿內安靜非常,幾根朱漆圓柱立在兩邊占據了大半的視線,凌蘿放眼一望沒有看他的身影,這才圍著大殿內緩慢的走動。 每踏一步似乎都能聽到清晰的聲音,好似她此刻的心跳,試探著想要掙脫束縛。 這大佬把她喊過來,自己倒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王?” 她默默撇撇嘴,她出聲喚了一句,卻依舊無人應答。 她嘆了口氣,正轉頭時,見著一方寬大的竹木屏風,她踏步過去,想著要不要再繞過去看看,卻被一旁高大的龍形木架給吸引住了。 她走過去,繞過上面那些卷軸書綜,在最隱蔽的角落里發現了一些小孩子玩的玩偶,一旁還有一卷起的布帕好似包著什么。 想不到他堂堂千古一帝,竟然還愛收集這些小孩子的玩意? 她嘴角輕勾,有種意外窺破大佬內心世界的雀躍感,正想著伸手去觸碰一下那被他收集起來的東西時,卻聽背后傳來一個有些陰沉的男聲:“你在干什么?” “???我……我……” 她慌慌張張的轉身,待看清身后的人時,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太過強勢,五官如刀刻般清晰明朗,眉濃郁且飛揚,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劍,狹長的眼,高挺的鼻,將那張略顯白皙的臉襯托的冷峻,本是一副上好的相貌,不知為何,卻總有一些讓人不敢靠近的疏離感。 他就是秦始皇?凌蘿心頭狂跳,頭一次見著仰慕已久的大佬,原先想好的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甚至忘了自己過來到底是干嘛的…… “寡人同你也許久未見,怎地如此生疏,竟連話都不知如何說?” 對啊,這人現在以為她是季綰綰,而她過來也是要跟他澄清此事。 “大王,我……” “恩?” 凌蘿瞧著他陰冷的視線,心中暗自盤旋。 不是說季綰綰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為什么這人看她的眼神如此可怕?陰森森的感覺讓她好像身在冰窖里一樣。 她終于慫了…… 將腦中僅有的歷史知識快速過了一遍,道:“大王如今是秦國的王,早已不是當年孩童模樣,我一時感慨,故才略有慌張?!?/br> “是嗎?”嬴政冷冷應了一聲,視線灼灼落在她身上:“寡人倒覺得,你同從前倒是沒什么變化?!?/br> 這話如此客套陌生,所以……他壓根就不記得季綰綰吧?不然,她這么大的一個冒牌貨擺在這竟然一點都察覺不到?難不成他把季綰綰接到秦國來就是為了報答她,壓根就沒怎么把人放在心上? 那她還要不要實話實說?看他的態度,她就算把真相說出來他未必真的去尋人吧? 看來還是得從長計議! 正沉思間,那人對著外間喚了一聲,“趙高,你差人將這些竹簡送到季姑娘宮里去,明日寡人親自去取?!?/br> 凌蘿不明狀況,只看著外間有人進來,卻是之前見過的那位趙侍人,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季姑娘,小奴這就送您回宮?!?/br> 原來他真的是趙高。 她感嘆,可是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對,這……這就完了? 凌蘿轉頭看了嬴政一眼,見他旁若無人的走到了桌案前,似是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加上旁白又有一雙眼睛盯著她看,一時沒有辦法,只得跟著趙高出去,心中卻感覺自己好似做了個夢一般。 兩人走在路上,趙高忽然說道:“季姑娘不必憂愁,大王這是向著您呢?!?/br> 她疑惑的轉頭看他。 趙高:“大公子方才為了去拾您丟失的東西摔下了樹,雖然沒有大礙,可也受了些輕傷,大王總該要給畫兮夫人一個交代,這才想了這一出責罰,您也莫要多想,按著大王的吩咐將這些書簡抄了,明日大王不還是要去您宮里?總歸您在大王心中是不一樣的,這若換作別人,這種‘責罰’可是想都想不到的?!?/br> 求都求不來?這古代的字如此繁雜,要一卷一卷的去抄,那還不如當眾打她幾板子了事。況且,若不是趙高解釋,她都不知道那是在責罰她。 她訕笑,想起剛剛兩人一只手都能數出來的對話,不禁問道:“趙侍人,大王平時都這般寡言少語?” 趙高輕笑一聲,那表情很明確的在告訴她這就是那位大佬一貫的作風。 雖平安回了蘿清宮,可嬴政說的竹簡隨后就搬了過去。 趁著月青月嵐不在,沐雪小心翼翼問她:“怎么樣,你同大王說清楚了?” “沒有?!绷杼}懶懶趴在案頭,想著剛剛見面的場景,道:“我覺得吧,這事暫時還是不要著急?!?/br> 沐雪:“為什么???” 凌蘿瞧著她疑惑的樣子,將身子湊了過去:“你之前不是還讓我別說出真相么,怎么現在倒變卦了?!?/br> “我……”沐雪愣住,突然環顧周圍,這才小聲說道:“我方才偷聽到了月青和月嵐說話,知道了宮中有兩大忌諱:一是不可欺瞞,二是不可議論大王生母。但凡是是碰了這兩個,定然會被大王處罰?!?/br> “那我也沒碰啊……” “可是若我們隱瞞了季姑娘的行蹤,那不就是在欺瞞大王?” 兩人互看了幾眼,最終凌蘿敗下陣來,“那現在大王就以為我是季綰綰了,我若是再跟他說出實情,那他要是把責任怪到我們頭上怎么辦?不行不行,還是要找個合適的時機?!?/br> “綾羅……”沐雪忽然開口:“你今天見了大王回來之后就怪怪的,你是不是被大王迷住了?” “不是!當然不是!” 凌蘿舉手發誓,她當然不想承認自己剛剛在看到嬴政的那一刻確實被他的樣貌震撼,可是那是她仰慕的大佬,她也不能怎么樣,頂多就是想借用這個身份再多接觸接觸。畢竟,那大佬太過冷酷,她實在不敢保證他知道真相后會不會直接一刀送她回到現實世界。 要走,好歹也要撩一下再走吧? “不過……大王長的真的很帥?!?/br> “帥?”沐雪費解。 凌蘿慌忙干咳了一聲,收回一時放空的小心思,正要開口,那邊月嵐和月青正一人抱著一堆竹簡進門,兩人將東西對方在凌蘿面前,道:“季姑娘,剛剛我們清點過了,一共十四卷,趙侍人說大王明日過來,您此刻趕緊動手,或許還能抄完?!?/br> “月嵐,這事你也有責任,你應該幫著一起抄才是?!?/br> “我……”月嵐尷尬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可是我又不識字,這也幫不了啊?!?/br> 不識字? 凌蘿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古代女子識字的少,既然嬴政把那東西拿過來讓她抄,那多半是知道季綰綰是識字的,此舉莫非是在試探她? 她突然來了精神,既然打算頂著這個身份偽裝,那就不能露出了馬腳! 夜色深沉,蘿清宮的宮燈滅了一回又被燃上,凌蘿在案臺邊打著哈欠犯困,正想趴著小憩片刻,三人黑著眼眶看著她搖頭。 這原本不對盤的三個人此刻倒是心有靈犀的很。 凌蘿極力的將眼睛睜到最大,“我就歇一會會,實在是熬不住了?!?/br> 月青在一旁提醒道:“季姑娘,您這還有一大半都未抄完呢?!?/br> 凌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這古代的字如此繁瑣,她認都不認得,對著一個個的去臨摹,能抄了兩卷都是不錯的了。 “趙侍人說,明日大王申時便會過來?!?/br> 凌蘿咬牙,“我抄,我抄還不行嗎?” 她此刻真的無比佩服那位大佬,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簡直比打一頓板子要來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