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葳難產，這是很多人都沒想到的。

    “??！”葳葳痛得將近昏死過去，慕容亭霖差點也要痛死了過去，為什么女人生孩子會這么痛??！

    穩婆在一旁一直鼓勵著她，“加油啊夫人，加把勁！”

    “葳葳！”“王爺，您不能進去……”

    門哐當一聲被踢開了，慕容靖身披戰甲，一身狼狽地回來了，慕容亭霖順著葳葳的視線看過去，靖王這是趕回來得很匆忙啊，不過心中也算送了一口氣，您可總算是來了。

    慕容亭霖都沒發覺自己心里看到靖王時是多么安心。

    “葳葳！”慕容靖沖上前一把抓住葳葳的手，葳葳慘白著一張臉，哽咽道：“王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葳葳！”在戰場上強硬如慕容靖此刻居然像個孩子一般無措，“穩婆，怎么回事！”

    慕容靖看著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目眥欲裂吼問道。

    “王爺……”這個穩婆是慕容靖得知葳葳懷孕后就安排好在葳葳身邊的，是他的人，信得過，現在這個穩婆也很慌亂，“孩子太大了，生不出??！”

    “孩子太大？為什么！”慕容靖還想追問，但是葳葳扯了他一下，慕容靖頓時沒再計較連忙看向葳葳，手里止不住地在顫抖，“葳葳，我在，本王在?！?/br>
    “王爺，我疼……”葳葳撒嬌道，葳葳一開口慕容靖的淚水差點就崩不住了，深呼吸了一下調整氣息，“疼就不生了啊，我們不生了?！?/br>
    慕容靖帶著決絕的語氣對著穩婆道：“如果大小兩個之中只能保住一個，一定要給我保大人！聽到沒有！”

    慕容亭霖看著這是失態的靖王，靖王多愛護自己的形象他是知道，平時在葳葳面前也是打扮得很好看，他說葳葳愛好看的東西所以他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得最好看給葳葳觀賞。

    可是現在這個蓬頭垢面瘋狂如斯的男人真的是靖王嗎？而且，世上居然真的有男人可以放棄自己子嗣只為一個女人？

    慕容亭霖心靈受到了一擊重擊，這么久以來他就像是一個游魂一般依附在蔣葳葳身上，沒有任何自己的半點反應，可就是剛剛，靖王的那番話震撼到他之后，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心跳聲，是葳葳的心跳，是，是他自己的！

    好奇怪啊。

    “不，保孩子?！陛谳谔撊醯氐?，慕容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王爺，這是你我的孩子，我想讓他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br>
    “葳葳！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只要你活下來，還會有的！”慕容靖大吼。

    葳葳搖搖頭，沒再說話，慕容亭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葳葳的體力在迅速地流逝著，一股決然的情緒傳達給了慕容亭霖。

    葳葳這是知道自己快命不久矣了吧……

    “王爺，奴婢實在是努力了……”穩婆苦澀道，“只能保一個?！?/br>
    “孩子！”“大人！”

    慕容靖震驚地看著決絕的葳葳，葳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王爺，保孩子?！?/br>
    “我不允許！哪怕你會恨我一輩子，我也不允許！”慕容靖直接無視了葳葳，對著穩婆下令，“本王以靖王的身份命令你，給我全力保大人！”

    葳葳見此心中幸福感爆棚，可是一滴淚悄聲從眼眶中滑落，葳葳無聲地慕容靖張口說了幾個字。

    慕容靖瞪大雙眼，焦急道：“葳葳，你說什么？”

    慕容亭霖知道葳葳說的是什么，她說的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生命力快速在葳葳體內流逝，葳葳闔眼前慕容亭霖最后看到的，似乎是慕容靖撕心裂肺的大吼的樣子。

    靖王，你居然也有這一天。

    慕容亭霖安心地閉上了眼，再見了，王叔……

    “陛下？陛下？”

    嗯？誰在吵自己睡覺，不知道孕婦是需要睡眠的嗎。

    “下去?！蹦饺萃ち剜洁熘藗€身，突然一股怪異感從身體傳來，這感覺好像不太對??？身體怎么這么輕盈？

    “陛下，再不上朝就要誤了時辰了?！毙∠樽咏辜钡?。

    上朝？??！

    慕容亭霖一個激靈瞬間從床上彈起，差點沒把小祥子嚇死。

    慕容亭霖發現自己終于能動了，他上上下下地快速把自己的身體摸了個遍，發現……

    自己竟真的回來了！

    怎么回這樣？??！

    “陛下，我們去洗漱吧?！毙∠樽觿竦?。

    “不去?！蹦饺萃ち卣麄€人都呆愣住了，在床上一動不動完全不想去理會什么朝政，用他僅剩的理智吩咐道，“就說我，啊不，朕今天病了不上朝了?！?/br>
    小祥子擔憂地望了一眼慕容亭霖，最后也只好領命下去。

    他怎么就回來了呢？后面呢，后面怎么樣了？葳葳真的死了嗎？

    慕容亭霖又叫了小祥子過來，“今天幾號？”

    “回皇上，今日初八?！毕某榇ТР话驳卮鸬?。

    “昨日……”在葳葳體內待了差不多有一年了，慕容亭霖的記憶現在有些混亂，一時間無法理清，“昨日，我，朕做了什么？”

    “??？”夏朝祥都快嚇死了好么，陛下不會是中邪了吧，顫抖著惶恐道，“昨日，昨日靖王殿下帶著陛下出宮了……”

    是了！

    王叔帶自己出宮玩耍，然后晚上回來睡覺的時候醒來發現就在葳葳身上了，那，自己在葳葳身上度過的那一年，都是自己的一場夢嗎……

    不，不是的！

    就算是夢，也未免太真實了！

    慕容亭霖怎么都不愿只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他懷孕的經歷那么真實，生孩子的痛楚那么清晰，怎么會是夢呢。

    慕容亭霖在床上精神一直恍惚著在懷疑人生，這種情況直到夜寐的到來才被打破，“本王聽說陛下病了，病得連朝都不上了。結果大清早的本王就不得不起床來看望陛下，現在看來陛下氣色挺好的呀，陛下莫不是在戲耍本王？”

    聽到熟悉的聲音慕容亭霖抬起頭，就看到了周身散發著陰沉氣息的靖王走進來，看到這當他還是葳葳時朝思暮想的容顏，慕容亭霖不由得脫口而出，“王爺……”

    夜寐皺眉，走到慕容亭霖床邊居高臨下道：“怎么？真傻了？看見本王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句話一下子把慕容亭霖給喚醒了，不，不對，他不是王爺！

    王爺雖然有點小孩子脾性，但是待人溫柔又和煦，絕對不是眼前這個一臉陰沉狠辣玩世不恭的靖王。

    “王叔……”慕容亭霖連忙從床上下來，他居然忘了，他現在的命還在靖王手中，他不是葳葳他是慕容亭霖，如果哪天靖王不高興隨時都可以弄死他的，那長達一年的荒誕怪異的夢居然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就對靖王放下了心防？??！

    “居然還真的有點不對勁?！币姑驴吹侥饺萃ち剡@呆愣愣的模樣，嘖了一聲打量了一下慕容亭霖就離開了，“皇上不舒服還是好好休息吧?！?/br>
    看樣子是沒生氣？

    慕容亭霖吊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但是……

    慕容亭霖有些不甘心，他想去求證一下實事，十分渴望！

    “夏朝祥！”慕容亭霖喊道，“替朕更衣！”

    既然今天都對外宣稱告病了，那就不要浪費這次大好機會！慕容亭霖從床上起來后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一頭扎進了秘庭，這個專門記錄皇族族譜的地方，里面堆放了大周開朝以來皇室所有的宗卷記錄。

    慕容靖，慕容靖……

    找到了！

    慕容亭霖找到了屬于靖王的宗卷，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光慶十五年，靖王娶了當時的中書令之女陸詩菡為妻，光慶十六年，靖王納蔣氏為妾，光慶十七年，蔣氏與陸氏相繼離世，自此靖王未再娶。

    那個夢的內容，是真的……

    宗卷從慕容亭霖手中無力滑落，哐當一聲砸落在地，發出的響聲回蕩在這空蕩蕩的秘庭中。

    葳葳是真的，陸詩菡是真的，十月懷胎的經歷是真的，那個對著自己笑得一臉溫柔的靖王，也是真的。

    太荒誕了，簡直讓人難以想象，他就做了個夢，然后，然后穿越時空跑到蔣葳葳身上與靖王做了“夫妻”，然后懷孕生子，接著難產死去？

    誰信??！

    可偏偏，這一切都是真的的，都是慕容亭霖親身經歷過的。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現在的靖王跟他在夢里經歷看到的靖王完全是兩個樣？葳葳死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突然，慕容亭霖好像聯想到了什么，連忙撿起地上的宗卷，上面寫著在光慶十七年不止是葳葳去世了，就連陸詩菡也死了。

    陸詩菡為什么會死？

    慕容亭霖覺得自己好像漏了點什么重要信息，是什么呢？

    慕容亭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最后只能無奈地放棄離開了秘庭，他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下來梳理一下他跟靖王的關系。

    葳葳對他的影響很大，慕容亭霖不可否認的是今早看到靖王的那一瞬間自己的心居然不受控地跳動了起來，就像葳葳看到慕容靖時那樣的歡喜與眷戀。

    這不是他！他是慕容亭霖，不是蔣葳葳！蔣葳葳愛著慕容靖，可是他卻是恨著慕容靖的。

    哪怕慕容亭霖一邊告訴自己要恨著靖王，但是心里卻一只記掛著葳葳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最后如何了？成功出生了嗎？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對了！孩子！

    慕容亭霖終于想起來他忽略的是什么了，靖王的孩子！

    慕容亭霖心情激動地打算重返秘庭再去翻看靖王的宗卷，連忙在長廊上不顧形象地迫切奔跑起來，卻在拐彎時不慎撞上了一個人被反震力震得后退了幾步。

    嘶，鼻子好疼……

    “陛下打算去哪??？”不像慕容亭霖被撞了一下后差點站不穩，那個突如其來的人影卻依然巍然不動，安安穩穩地站在那。

    慕容亭霖抬起頭，看到的是眼中含怒的靖王，嚇得連忙跟靖王打招呼，“王，王叔？”

    “陛下不是身體抱恙嗎？怎么還這么有活力跑起步來了？”夜寐陰惻惻地冷笑，絕美的眼眸間沒有半絲溫度。

    慕容亭霖一看就知道這廝是生氣了??！

    “王叔，您還沒走啊……”慕容亭霖傻笑，像個鵪鶉一樣把自己縮了起來。

    “陛下很希望本王離開？”夜寐身邊的氣場溫度又降了幾分。

    “不，不是……”慕容亭霖都快急哭了，他剛剛是下意識用葳葳的語氣來回答了，葳葳每次惹慕容靖生氣就是用這樣略帶著一絲討好的語氣把靖王哄回來的，可他畢竟不是葳葳，無法仗著靖王的寵愛為所欲為。

    剛剛這回答都快把慕容亭霖自己蠢哭了，天吶……

    夜寐皺眉，看著慕容亭霖這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更嫌棄了，“怎么能蠢成這個樣子?！?/br>
    “??？”慕容亭霖眼眶紅紅的，眨巴著大眼像只可憐無助的小鹿疑惑地望著夜寐，夜寐神色突然一怔，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陛下是一國之君！”夜寐輕呵道，說話突然沒有了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

    “哦?！蹦饺萃ち芈酒饋淼椭^偷偷瞄著靖王的臉色，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乖乖地等著被訓斥。

    夜寐看著慕容亭霖神色忍不住有些恍惚，剛剛他的語氣神態居然讓夜寐有一瞬間看到了葳葳的影子，夜寐皺著眉不說話，慕容亭霖發現靖王雖然看著他卻又不是在看他，更像是透過他看著某個人。

    那個人是誰？葳葳嗎？

    慕容亭霖心中突然有些不是味，靖王把自己當作了什么！

    夜寐突然輕咳一聲，把慕容亭霖的思緒喚了回來，再抬眼時慕容亭霖發現夜寐的神情又恢復到了尋常的模樣，似乎剛剛失神不過是慕容亭霖眼花。

    “這個給你，回頭蓋章了之后回頭交給中書省?！币粋€絹布被拋進了慕容亭霖的懷內，慕容亭霖手忙腳亂地接住后夜寐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亭霖疑惑地打開后發現居然是一道詔令，一個更改早朝時間的詔令！

    慕容亭霖看完之后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為什么靖王會要自己發布這樣一條詔令？他不知道早朝時間是大周開國皇帝定下的嗎，這樣更改祖先定下的規矩，只怕會被很多大臣反對吧，靖王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已經不參與朝政了，這樣一條詔令除了讓他樹敵更多還能有什么好處？

    好處當然有了！再也不用起那么早餓著肚子去上那該死的早朝了，夜寐早就看那個早朝時間不順眼了，現在有借口改她還不改？

    等等！慕容亭霖突然嚴肅地想到，慕容亭霖來秘庭是拋開了一眾太監婢女過來的，可是靖王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哪的？

    這個皇宮里全是靖王的眼線！想到這，慕容亭霖心就涼了一半。

    可是，這不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么，可為什么自己居然還對靖王抱有希望？

    在這皇宮中，自己一直如履薄冰過得小心翼翼，也是從小就明白這個皇宮中自己不能信任任何人，可是，可是為什么他得知靖王一直在監視自己時自己會有失望傷心的感覺？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是葳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