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出現第一張照片時，鹿行雪熄了燈。

    幼年鹿行雪粉刁玉琢，戴著柔軟的紗布遮陽帽，小裙子，白襪子，可能才剛剛會走路，有個年輕的女人牽著她，照片上的一大一小笑容都非常燦爛。

    松軟的沙發往下陷了陷，是鹿行雪坐了過來。她一邊取耳墜一邊向姜瓷介紹：“這是我mama?！?/br>
    姜瓷道：“mama很漂亮?！?/br>
    電子相冊設置的自動翻頁時長不算短，姜瓷又看了看，發現鹿行雪的五官和她mama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下意識補充了一句：“你和她長得很像?！?/br>
    這句話，引來鹿行雪的低笑。

    姜瓷不解地轉頭，投影的光源都集中在幕布上，看不太清鹿行雪的表情。三分明七分暗的房間里，鹿行雪的聲音就這么清晰地鉆入耳中：“你是在夸我嗎？”

    “……”耳垂像被這個問題咬了一口，姜瓷重新望回幕布。

    得不到回應，鹿行雪伸指戳她的胳膊，追問：“是不是？”

    姜瓷：“……”

    鹿行雪拖著調子：“是不是??？”

    姜瓷斜側過臉，下巴微抬，睨著鹿行雪。

    她小心眼的不給回答，但微彎的雙眸里，笑容滿溢。

    鹿行雪對著這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含笑輕嘆：“……不是就不是吧?！?/br>
    第一次，她用這么無奈又寵溺的口吻和她說話。

    房間幽暗，只有彼此。

    姜瓷的臉上“蹭”的一下就燙起來了：“鹿行雪，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鹿行雪：“一點點啊?！彼弥讣獗葎澲?，示意自己真的只喝了這~么一點點。

    姜瓷：“不是吧?！?/br>
    鹿行雪疑惑道：“那你聞到我有很重的酒味嗎？”

    姜瓷：“你自己聞不到？”

    鹿行雪搖著頭，身體往前傾。

    她的這個舉動很突然，姜瓷都沒反應過來，兩人就已經臉貼著臉了。

    鹿行雪問：“有嗎？”

    姜瓷：“………………”

    鹿行雪呼吸熾熱，這么近的距離之下，姜瓷沒有聞到多重酒味，只有淡淡的煙草，以及一股很雜的香水味撲進了鼻端。

    不知道Party上和多少人有過親近，才能成就這一身氣味。

    姜瓷拉開一點距離，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面不改色道：“有?！?/br>
    鹿行雪：“……”

    鹿行雪緩緩輕笑：“好，我去洗澡?！?/br>
    第16章 16

    鹿行雪取了家居服去沖洗，淋浴間的門沒有關嚴，細細的光束順著地板漏出來，隱隱約約能聽見水流聲。

    姜瓷目不斜視，專注于幕布上出現的一張張照片。

    音響里冷不丁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小白，讓赟姨看看，我們今天有沒有比平時更漂亮？”

    姜瓷原本懶洋洋的，聞聲調直了坐姿。原來除了照片，還有視頻。

    攝錄地點像是在臥室，陽光鋪滿了地板。扎著包包頭，穿著短旗袍的小鹿行雪看著鏡頭外的什么地方，聽赟姨這么說了，她才轉過小腦袋，盯住鏡頭。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潤的眼神，粉嘟嘟的小臉蛋，軟糯的人心都要化了。

    畫面外的赟姨：“哇，今天的小白可太漂亮了！”

    不知道被什么吸引著注意力，小鹿行雪又往鏡頭外看，赟姨刮了她一個鼻子：“小白，待會兒我們要——”

    “不可以碰那個?！毙÷剐醒┖鋈卉浡曑洑獾亻_口，直接走出了鏡頭。鏡頭立刻跟著她轉動，只見她停在玩具箱邊，把一個半新不舊的娃娃從抱著小嬰兒的女人手里拽了回來。

    這是……姜瓷瞇了瞇眼睛，年輕時的大嬸嬸汪女士？

    汪女士逗小鹿行雪：“小白，把這個娃娃給meimei玩不行嗎？”

    小鹿行雪搖頭：“不行?！?/br>
    聲音雖然輕輕軟軟，語氣卻很堅決。

    汪女士：“為什么不行？你看你這么多娃娃呢，這個借給meimei玩一會兒，meimei還小呢，不會把它弄壞的?！?/br>
    小鹿行雪還是搖頭，細細的眉頭皺起來：“我喜歡，是我的?！?/br>
    汪女士：“當然是你的，但是玩具要一起分享才快樂呀?！?/br>
    姜瓷看到這兒，情不自禁地想，不愧是汪女士，幾十年如一日的讓人糟心。

    鏡頭拉近，錄視頻的赟姨走過去：“我們小白難得有喜歡的東西，她啊，只要是喜歡的，一向都不愿意其他人碰。小白，我們請大嬸嬸重新挑一個別的娃娃給meimei好不好？”

    “好”，小鹿行雪抱緊自己懷里的娃娃：“其他的可以都送給meimei?！?/br>
    汪女士這就有點尷尬了，自己給自己打圓場道：“哎呀，才知道我們小白對喜歡的東西，獨占欲這么強啊。早知道是這么回事，大嬸嬸剛才就不拿這個娃娃了?！?/br>
    ……

    淋浴間的門拉開，水霧和著燈光爭先恐后地涌出來。鹿行雪換上了家居服，隨著她的移動，空氣里彌漫開濃郁的沐浴香氛。

    和她平時的香水味一模一樣。

    幕布上的小鹿行雪戴著紙質的生日帽，還有嬰兒肥，鼓著腮幫認真地吹蠟燭。

    現實里的鹿行雪伸出胳膊，微微俯身，從姜瓷對面的矮幾上拿起了先前喝剩的半杯水。

    烏黑的發絲在半空里劃了個弧度，圓潤小巧的耳朵從發絲間探出一個小尖。凝脂般的肌膚上，濕意未除，輕薄的家居服貼著身體，勾勒出姣好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