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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士微微一笑,背后緊貼的雀舌槍讓他自信滿滿。他看看那金字牌匾,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馬背上端坐的騎士們威風凜凜。 “孫三叔,你放心?!泵魇糠砩像R,穩cao勝券般自信笑道,“吳大伯是聰明人,他一定愿意禪位讓賢?!?/br> 十八騎繼續向前,放馬緩行半里,便到城主府前。 門口守衛見其來勢洶洶,個個如臨大敵。當值護衛頭兒上前,抱拳拱手,狐疑問道:“幾位這是?” 明士端坐馬上,居高臨下俯視。抬手一拱,躊躇滿志的笑道:“明家后人來訪,請吳大伯出來一敘?!?/br> 孫三叔連忙跟著昂首說道:“孫家后人前來拜訪吳老爺子,請吳兄出來一敘?!?/br> 護衛頭兒先是一愣,接著渾身一緊?;琶ι舷麓蛄棵魇颗c孫三孫一眼,又掃過他們身后十幾騎。心中躊躇不決,口中答道:“幾位稍等,我這就去稟報?!闭f著飛奔入府。 邁過門檻,險險撞到大管家。 大管家剛要發火,就聽護衛頭兒慌忙道:“大管家,不好了!外面來了十幾號人,說是明家、孫家的后人,來找老爺和老太爺!” 大管家聞言眉頭一皺,心煩意亂道:剛剛抓了個胡言亂語的說書人,怎么轉眼明家就找上門來!莫不是一伙的? 守衛頭兒見大管家不說話,小心翼翼問道:“這,您看著這么辦?” 大管事暗道:老爺千叮呤萬囑咐,不可打擾。這會必定帶著兩個貴客在老太爺那兒。我此刻去了,豈不觸霉頭。 他揚起下巴朝外面看了一眼,慫著眼皮對守衛頭兒說:“既然是明老爺、孫老爺后人,將人晾在外面豈不失禮。不過,這真假也說不定。你先去稟報老爺,我去周旋一番?!?/br> 守衛頭兒哪曉得他肚子鬼心思,聞言點點頭,朝他一禮,只往正院跑去。 正院門口護院見他神情焦急,也不敢攔。守衛頭兒一直奔到大廳外,見里面無人。問過左右才曉得,去了老太爺那兒。 他袖子一抹額頭汗珠,氣不及緩又往后院去。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十幾年如一日,他自然不畏這點路程,然而心中火急火燎,生怕耽擱。 廬巢城中上了年紀的,多少都知道廬巢七俠當年的約定。只不過這十幾年間無人提前,也就都當做不知。 守衛頭兒遠遠見水榭中人影,頓時精神一震。疾步上前,剛要開口。吳可堪快步出來,低喝道:“混賬東西,說了多少遍,天塌下來明日再說!打擾貴客,你擔當得起嗎!” 吳可堪說著,扭頭陪笑。 秦孤桐見他笑容虛假,寒毛直立。介于禮節,勉強頜首,開口解圍道:“吳城主有事請先忙,不必管我們?!?/br> 吳可堪連道不可,回頭蔑視一眼。心中又隱隱不安,不耐煩道:“甚么事?快說?!?/br> 守衛頭兒彎腰回稟道:“門外來了十幾號人,說是明家、孫家……” 吳可堪兩眼一黑,只有‘明家’兩個字在耳邊不斷回蕩。連綿不絕,猶如山谷回音。 “老爺!”守衛頭兒連忙伸手扶住吳可堪。虧著他一身力氣,才沒被吳可堪壓倒。 吳可堪扶著他,勉強緩過神?;艁y轉身,欲哭無淚地看著吳不用,委屈喊道:“爹!” 吳不用坐在九竅輪椅上,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搭下皺褶的眼皮,如同一截枯朽的爛木,發出空腔的聲音:“咳,堪兒,來者既是客,何況是自家子侄兄弟??瓤?,你快快去迎…別忘著人去請你六叔、七叔?!?/br> 吳可堪頗為不愿,腆著肚子磨嘰片刻,方才應道:“嗯,那爹你…” 秦孤桐見吳不用枯瘦斑駁的臉上生氣漸暗,心中大為不忍。老來得子,卻是這般窩囊廢,死了都不安心。 果不其然,吳不用低嘆一聲,無奈催促道:“我同秦姑娘說幾句話,你速去,不可失禮?!?/br> 第66章 吳可堪離開后, 水榭中靜默片刻。 吳不用勉強維系的沉澀呼吸,猶如炎炎夏日蟬鳴,聽得人心悶躁。 秦孤桐眼角余光一瞟,窺見蕭清淺從容淡然的側顏, 頓時心中汗顏。她連忙輕微一動,肅然坐正。 良久之后,吳不用仿佛才從夢境中驚醒。扶在輪椅上的手微微抬了抬, 凹陷的兩腮勉強裹著下顎開合, 聲音有氣無力的沙?。骸扒匦∮?,可否把橫刀見老夫一觀?!?/br> 秦孤桐連忙起身, 解下腰間橫刀,雙手一托送到他面前。 秦孤桐祖輩戎馬出身,家傳武器取自軍中橫刀。長三尺二寸,寬一寸一。鐵鍛木制鞘, 秘制黑漆。犀角裹頭,鞘尾以玄鐵裹銀縷,雙耳錯銀嵌東海珠, 用鼉龍皮做掛帶。 她低垂著眼,甚至不敢看他皺褶生斑的臉。歲月無情,勝過世間所有刀斧。秦孤桐輕聲道:“吳大俠請看?!?/br> 說著, 她手腕輕輕一帶, 橫刀出鞘半尺。寒光隱隱, 刀身有銘文, 字跡不清。 就在這一瞬之間, 龍鐘潦倒的吳不用渾身一震,猛然坐直。渾濁的雙眼精光乍現,雪鬢霜鬟無風自動。一副枯骨仍如霜天秋曉,颯颯響瑯玕。 這才是十七歲金榜題名占龍頭,二十七仗劍東南入名譜。一手促成長安會盟的廬巢大俠——吳不用! 寶刀未老,英雄不死。 秦孤桐只覺渾身一輕,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氣。 吳不用伸手,穩穩接過橫刀。手指摩挲銘文,老淚縱橫,喟然長嘆一聲:“是,是它…是秦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