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有車的人家趕緊把車開出來，拉著廣夏去鎮上醫院。因為車內空間有限，許廣花就沒跟去。

    廣夏受傷，大家的思緒都在他身上，就忽略了他是怎么傷的。

    等人都走了，許廣花看著地上的菜板子，轉頭問許大娘，“廣夏是怎么傷得手？”

    許大娘有瞬間的心虛，然后趕緊抬手抹眼淚做掩飾，哭哭啼啼，“都是我不好啊，切個鴨食菜還出門干啥，廣夏自己拿著菜刀玩，不小心就切到手了?！?/br>
    許碩到底是年紀小，不會掩藏情緒，看著許廣花眼神滿是恨意，“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瘟星，不是你我爸的腿也不會斷。許廣夏就是活該，咋沒把他整只手都剁下來呢?！?/br>
    許大娘使勁打了許碩一下，語氣嚴厲，“你這熊孩子，說啥呢！”然后訕笑地看向許廣花，“你別聽他瞎說啊，小孩子口無遮攔，兄弟兩個感情好著呢?！?/br>
    許廣花定定看了兩人一眼沒說話，虧許四還惦記這個侄子呢，就是個白眼狼！

    她低頭在地上搜尋，循著血跡在灶坑里找到斷指，斷指上面包著一層灰。

    許廣花小心拿上斷指，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突然回了下頭，定定看了許碩一眼。

    那目光平靜至極，卻看得許碩心頭一寒，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后退一步。然后意識到自己這樣很沒氣勢，昂著下巴上前一步，虛張聲勢，“你看什么看！”

    許廣花笑了，“我看你美好的一生?！?/br>
    以暴還暴什么的太沒趣了，折磨一生才叫有趣了，希望就在手邊，卻永遠夠不到。消磨意志，一點一點將人逼瘋。

    只要想一想，許廣花就覺得爽快無比！

    ——

    許廣花及時送去了斷指，保住了許廣夏的手指，不過日后可能會留疤，食指也沒有原來靈活。

    看著哭成淚人的傷患父母，大夫心有戚戚，安慰道：“孩子歲數小，好好養著未必留疤，靈活度也不影響?！?/br>
    “真的嗎？”顧杰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向大夫，仿佛抓著救命稻草般，語氣期待。

    “當然會，肯定會?！痹S廣花上前扶住顧杰，語氣肯定，“小弟歲數小，肯定不會留下后遺癥的。我之前看過一本書，說是一個小男孩手指斷了都還能長出來呢，小弟肯定沒事?！?/br>
    她語氣輕柔，卻無端讓人信服，顧杰心中漸漸升騰起希望，精神也好了許多。

    許廣夏年紀小，擔心感染或發炎，就多住了幾天院。許廣花要回去上課，就沒多陪許廣夏。

    臨走之前，許廣花把在灶坑找到斷指事跟許四說了，還說了許碩的怨恨，讓廣夏離許大那一家遠點。

    許四聽了后手哆嗦起來，打火機打了半天才打著。

    “爸，醫院不讓抽煙?！痹S廣花伸手把煙收走。

    許四愣了回神，突然抱頭痛哭起來，他聲音不大，極低沉的抽噎，許廣花卻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失望、震驚與痛苦。

    許廣花沉默著看他哭了一會，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遞過去幾張軟紙，聲音輕柔沉靜，“爸，你不欠大爺家什么了，便是當初救命一場，潘小子之事和廣夏的手指也都還回去了?！?/br>
    醫院走廊安靜微涼，許廣花的聲音仿佛帶著回音在許四腦中不斷回響，然后突然化成兩個兒女的哭聲，凄慘錐心。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夜晚的大河邊，還看見廣夏流血的手指，許四身體突然顫抖起來，眼中迸發出無邊的恨意，最終一點點沉下去，化為寂然。

    不欠了，都還清了！許四喃喃自語，不知過了多久，語氣漸漸轉變成堅定。

    ——

    許廣花自己回得家收拾東西，然后坐大汽回學校。

    往縣里的大汽上，她還碰見幾個同學。

    “廣花，坐這里！”陳琳拍拍座位。

    一個假期沒見，同學們都分外親切，陳琳興奮地跟許廣花說自己假期中的事。說到抓魚，還說自己嘗試下了扒苞米，真是胳膊都快累折了，“你知道嗎？”陳琳看著許廣花一臉悲傷。

    “我媽居然還問我能不能進重點班？”陳琳表情很是無語，“真是夠了，就我這成績，不是倒數就謝天謝地了，還重點班！我媽她還真敢想?！?/br>
    “我覺得廣花應該有希望?！鼻懊嬉粋€同學回頭趴在椅背上，“你這一個月進步好大啊，好多次都是滿分，老師都說，比重點班分都高?！?/br>
    “不過廣花發力有點晚?！标惲找荒樛锵?，“重點班總共才三十人，人家原來的學生肯定不想出來，普班又有許多卯足了勁躍躍欲試的，我看廣花有些懸，聽說要看一年的平均成績的?！?/br>
    許廣花這認真地聽大家聊天，這時候小金蚊突然插嘴：“君上，你一定要進重點??！”

    為什么？許廣花有些無語，哪里不一樣呢，反正她都是自學。

    “君上！”小金蚊拍拍翅膀，面色頗為猙獰，“這不是自學不自學的事，這是尊嚴的問題，堂堂滄海魔君怎么能輸給一幫螻蟻呢。你要碾壓他們，拿下重點班，加油，君上！”

    許廣花無語，小金蚊這爭先掐尖的性子還真是一如既往。

    見許廣花不為所動，小金蚊急了，誘惑道：“君上，重點班空間自由度大，老師不太管的，只要保持成績，其他的老師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許廣花沉吟了一句有些動心。

    爸媽的進城問題，廣夏的學校，還有易經的實際cao作，她有許多事情要做呢，不能總被禁錮在學校，去哪都不方便。

    好，既然如此，她就為進重點，努力一回吧！

    “你們知道嗎？”后座傳來一個故意壓低實則想要把人嚇著的聲音。

    “有事就說，嚇我一跳?！标惲盏闪撕竺嬉谎?，拍拍胸脯。

    “嘿嘿嘿?！焙笞鶎W生偷笑，一臉神秘，“說出來更嚇死人?！?/br>
    這家伙足足吊了半天胃口，直到大家都有些不耐煩了，才神秘開口：“可靠消息，這次接掌重點班的是滅絕師大?！?/br>
    “天啊，滅絕師大？”有人驚呼，有人茫然。

    見許廣花不為所動，陳琳趕緊給她解釋，“滅絕師大就是咱們學校帶班最好的老師，以嚴厲著稱，聽說她帶得班，每年都要報廢好幾把笤帚，不管男生女生，不努力就打?！?/br>
    “這么恐怖，這要是打我，一定得丟臉死了?！鼻白荒樅ε?。

    后座嗤之以鼻，“哼，你就是想被打，人家也不稀罕打。能被她打的都是重點培育苗子，一年下來，班里沒被她打過幾回的學生都不好意思見人?！?/br>
    “對啊對啊?！标惲战釉?，“我聽說，大家都挺希望被她打得。咦？”陳琳有些奇怪，扭頭看后座，“不是說她要退休了嗎？”

    “學校返聘唄?！焙笞氐?，“咱班的歐陽老師不就是。但是，她接重點班這事卻是有些湊巧了?！?/br>
    后座賣了個關子，“滅絕師太再是厲害，年紀也大了，精力跟不上，都有兩三年沒接重點班了。這次是因為重點班原來的班主任出事了，迫不得已，才讓她接手的?！?/br>
    “出什么事？”大家都大眼瞪小眼，一臉好奇。

    后座皺了皺眉，“好像是，他老公要跟她離婚，她開煤氣自殺了?！?/br>
    “天??！”眾人驚呼，“好嚇人?！?/br>
    這個時候在農村離婚的人家還比較少，所以大家聽了這話都感到非常震驚。

    ——

    辦公室，滅絕師太正在整理重點班學生的資料，都是些平時成績優秀，月考都在前30的學生。她一張張翻看著，通過學生一年的月考成績分數，分析學生潛力還有科目弱點。

    “咦！”她拿出一張資料單，讀道：“423、221、300、150……220、230、3！”

    許廣花？這個孩子怎么進步這么快！

    滅絕師太眼神一黯，神態有些不滿，直接撥電話給教學主任，“那個許廣花是怎么回事？我的班級不要抄襲的學生?！?/br>
    接到電話，教學主任一愣，心道，這個吳老師還真是勞模，這還放著假呢，就開始工作了。

    “我說吳老師啊，這怎么能是抄的呢，抄能抄個第三？”教學主任打了個哈欠，敷衍道，“這個學生我也不太了解，她好像是7班的吧，一會你問問歐陽老師，看看平時成績怎么樣？”說完就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滅絕師太聽著電話的忙音，瞪了半天眼，將手中的資料單啪地一聲摔在桌子上，撥動號碼，給歐陽老師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