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嵐[養成]_分節閱讀_33
啊,比賽!許山嵐一骨碌爬起來,差點把叢展軼推下床去。他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扒扒頭發。叢展軼眼睛里藏著血絲,明顯后半宿就沒睡好覺,一把拉起許山嵐,照著他屁股打一記,命令道:“快去洗漱!” 37、認輸4 武術套路不像散打,觀看比賽的人沒有那么多,但也不算少,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許山嵐從一走進訓練館,心臟就不受控制地一直砰砰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叢林跟在他身邊,卻和叢展軼不曾交談一句,只是告訴許山嵐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項。殷逸不知為什么沒有來。 許山嵐抽簽時,抽的是第十四個,位置稍微靠后一些。這樣優勢是可以在前面比賽的運動員中汲取經驗,查找不足,提醒自己;缺點是等待的時間太長了,其實是一種折磨。 左邊不遠處就是嚴紅軍和他的弟子們,叢林的目光跟嚴紅軍的一觸即分,像兩顆射向對方的子彈。葉傾羽神色清冷,似乎也有些緊張,瞅到許山嵐時,唇邊泛起一抹微笑。許山嵐抿唇也笑了一下,扒扒頭發。叢展軼遞過水來,低聲道:“深呼吸,盡力比,心態放松?!?/br> 許山嵐點點頭,慢慢喘了幾口長氣,好像安定了不少。 運動員們一個一個地上場了,顧海平百無聊賴,出去上廁所。他剛走出門口就聽見有人叫他:“顧先生?!?/br> 第二次有人這么稱呼他,顧海平倒習慣了許多,只是不厭其煩,他回過頭望著面前的人:三十歲左右,高大的身材,一身深灰色的運動裝,白色運動鞋,眉宇俊朗,只是神情帶著點玩世不恭的意味。奇怪的是顧海平第一眼看過去覺得這人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他問:“有事么?” 那人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想昨天我們公司的經理應該已經和你談過了,我姓宗?!彼麤]有遞過名片來,顧海平下意識地猜到,這位可能就是那個陳經理提到的副總。他皺皺眉頭:“對不起,我想我說得挺明白了吧,我對當什么明星沒有興趣?!?/br> 那人雙手插在褲袋里,很隨便的樣子:“顧先生這樣好的身手,這樣好的樣貌……”說著,他上下打量顧海平一番,輕輕笑道,“不去拍電影真的太可惜了?!?/br> 也不知為什么,顧海平從骨子里討厭這人看向他的目光,太過輕浮、太過漫不經心、太過……總之他覺得一個大的演藝公司的副總,絕對不應該是這副模樣。顧海平本來就沒有這種意向,這下更不愿意了,他也不多說,只轉身往洗手間走,伸手遙遙擺了擺,表示拒絕。 誰知那人竟然欺身上前,口中道:“我希望顧先生能仔細考慮考慮?!彼乃俣葮O快,剛開口時尚在數步之外,幾個字以后話語已響在耳邊。顧海平微微一驚,習武的人生性警惕,對突然靠近的人極為排斥。他后背對著那人,立即身子旁側,出臂橫擋。那人果然突襲,出招極為怪異,碎步搶上,指尖直沖顧海平腰際。 顧海平輕呼一聲:“寸勁拳!”寸勁拳是詠春拳的絕技,關鍵在于短、快、狠、力貫一處。顧海平扭腰后撤,后退一步。那人指尖在他的腰畔輕劃一下,引起一陣火辣辣的痛感。顧海平雙眉一軒,踢腿前踢,一招“魁星踢斗”直奔對方胸口。他自幼習武,長拳招數信手拈來,這一招大開大闔、聲勢逼人。誰知那人不退反而提步前趨,出拳力道剛勁迅猛,毫不留情。 顧海平深吸一口氣,腹部極縮,堪堪避過一拳,一個旋空飛腳逼退敵手,身子在空中飛轉,落地時提膝獨立。沉聲喝道:“截拳道!你想干什么?!” 截拳道本就從詠春拳演化而來,難怪剛開始顧海平會認錯。 那人見顧海平全身戒備,只一笑,雙手隨意插回褲袋里:“原來傳統武術也并非沒有可取之處嘛?!彼f得云淡風輕,好像剛才那場小小的打斗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顧海平緩緩放下腿,警惕地盯著那人,刺道:“世上可不止一個李小龍。武術之道在于精鉆,任何派別都有其優勢,關鍵是練武的人?!?/br> 那人眼中閃過一抹激賞,唇邊依舊噙著笑,慢慢地道:“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別浪費了這么俊的身手?!?/br> “多謝贊賞?!鳖櫤F讲辉倮頃?,負手背后信步前行,經過那人身邊時突然出拳,直奔那人面門。這一下猝不及防,勢若奔雷,銳不可當。那人驀然收了散漫的神色,揮掌抵擋。哪知顧海平這一招竟是虛的,左腿上撩,陰損地踢向那人胯下。那人微皺眉頭,側身躲開,終究慢了半步,足風在膝下掠過,引得小腿一陣發麻。 顧海平一招得手,飛快后掠,以防那人反擊?;仡^挑釁地一揚眉,雙眸閃著得意的光:“扯平了?!弊悴煌2?,奔出門口。 那人訝然失笑,抬起右手,指尖還殘留著觸摸過肌膚的感覺。他輕捻指肚,意味深長地想:腰挺細啊。 顧海平回到賽場,很快就要輪到許山嵐出場了。他正在邊上做熱身活動,做一些伸拉的動作。叢林神情嚴肅,盡量詳盡地對他進行最后的賽前指導。 只聽主持人刻板的聲音響起:“0013號選手得分9.4分?!庇^眾報以熱烈的掌聲。許山嵐緩慢悠長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聽得主持人又繼續道,“下一個出場的選手是:0023號,市XX武校許山嵐?!?/br> 許山嵐耳朵里嗡嗡的,周身血液全涌到頭頂。他沒有立刻上場,而是在場邊凝立了一秒鐘,這是叢展軼教給他的方法。別小瞧這短短的一秒,它能讓你整個人平靜下來,不至于過于倉促緊張。 許山嵐身著一襲深紅色對襟套服,白色滾邊,腰扎乳白色緞帶。這是師叔殷逸特地請人為他量身定做的,襯著白皙的肌膚,烏黑的短發,極為搶眼。這種表演性質的比賽,外形穿著多多少少都會影響裁判的分數,誰都不敢大意。 許山嵐緩步走到賽場中央,周圍的一切全聽不到,一片寧靜。提氣、起手。等到真的表演起來,那種恐慌感反倒沒有了。許山嵐的雙唇緊緊抿著,一招一式認認真真。騰空飛腳“啪”地一聲,干凈利落清脆響亮。他的自選動作是旋風腳加馬步,這時多年刻苦訓練的結果才真正凸顯出來,叢林父子的心血沒白費。許山嵐落地馬步扎得極穩,凝若磐石,紋絲不動,近乎完美,觀眾席上掌聲如潮。 短短三分鐘的比賽轉眼之間就結束了,許山嵐立定、抱拳,向裁判員行禮,他這時胸口一顆大石頭才徹底放下來,自己也知道發揮得極好,興奮地跑到場邊,還沒到叢展軼身前就抿嘴笑起來。叢展軼點點頭,在胸前豎起大拇指。兩個人簡單交談幾句,靜靜地等著裁判員打分。 顧海平走過來,站在叢林身后,幾個人齊齊望向評分牌,那里就要宣布最終結果。 過了幾分鐘,對許山嵐來說像過了幾年,終于傳來主持人平板的聲音:“去掉一個最高分9.8分,去掉一個最低分9.5分,第0023號選手最后得分:9.76分?!?/br> 顧海平拳掌在空中相擊,喝道:“太好了!”這個分數真的不算低,場上觀眾再一次予以熱烈的掌聲。許山嵐緊緊抱住叢展軼,激動得小臉發紅。叢林欣慰地連連點頭,在叢展軼棄賽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許山嵐披上外套,穩穩心神,安安靜靜地坐到大師兄身邊。周圍的人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冠軍已然到手了??杀荣愔允潜荣?,就是它極有可能出現意外,沒到最后關頭,你永遠不知道結局究竟會是什么。 正當幾個人都為許山嵐感到高興的時候,葉傾羽出場了。他穿的是一身墨色武術套服,腰勒白色緞帶,黑白分明得猶如他的眼睛。這個少年氣度冷然,絲毫沒有其他參賽運動員那般局促慌張,一舉一動沉穩得都讓別人直替他著急。 然后,他出手了。 客觀來說,葉傾羽的套路編排和許山嵐不相上下,包括那個自選動作,難度系數一般無二。但他剛一出拳,叢展軼就不由自主皺起眉頭。那是一種感覺,一種看得出來但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許山嵐已經畫了非常精致的一幅風景油畫,無可挑剔;但葉傾羽直接讓你看到了那處鮮活亮麗的風景。 起承轉合、快慢緩急無不恰到好處,出拳力度十足,呼呼帶風。葉傾羽眼角眉梢甚至帶上一抹肅殺,絕對的大家風范。叢展軼和許山嵐對視一眼,許山嵐抿抿唇,聳聳肩膀,叢展軼摸摸他的頭。 用不著再看裁判員打分,場內場外所有行家都看得出來,冠軍非這個少年莫屬。 果然,裁判員打出了9.8分的好成績,有一個甚至給出十分。最后葉傾羽的得分是9.82,僅僅以0.06分的微弱差距,壓倒許山嵐,成為這屆青少年組長拳比賽的冠軍。 葉傾羽的隊友歡呼起來,嚴紅軍樂得合不攏嘴,狠狠地摟住自己的得意弟子,弄得葉傾羽還有點不好意思。叢林出乎意料地沒有對其鄙夷,反而用力一拍許山嵐的肩膀,沉聲道:“沒關系,嵐子,咱們下次肯定能拿冠軍?!?/br> 許山嵐倒不在乎這些,他真心覺得葉傾羽比他厲害很多。葉傾羽轉過頭來,兩個少年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個清冽如泉,一個柔亮似水,對視而笑。 38、投奔 殷逸一手提著噴壺,一手閑適地整理著美人蕉寬大的葉片。幾個嫩黃的花骨朵婷婷地鉆了出來,略顯羞澀地靜立著。 “師叔?!眳舱馆W輕喚一聲,等了一會,見殷逸沒有什么反應,又繼續說道,“嵐子昨天得了個亞軍,冠軍是嚴紅軍那個叫葉傾羽的弟子?!?/br> “我知道了?!币笠輿]有看叢展軼,只是輕輕地給美人蕉噴水。細密的水珠閃著瑣碎的光,葉片愈發顯得肥厚而鮮亮,他慢慢地道,“那個孩子水平的確不低,嵐子都被你給慣壞了,下不得苦功,當然比不上人家?!?/br> “第二名也很不錯?!眳舱馆W淡淡地說。 殷逸瞥過去一眼,面上似笑非笑:“反正比你臨陣脫逃要強得多?!?/br> 叢展軼默默無言。殷逸放下噴壺,拿起一旁的毛巾邊擦手邊說:“你是不是覺得,當初是我讓你放棄的,如今再來說你,有點不公平?!?/br> “師叔說過,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眳舱馆W面無表情,語氣平靜,但殷逸還是從里面聽出幾分怨懟。他一笑,坐到藤椅上,端起茶杯來,杯蓋微傾,掠去上面浮沫,啜飲一口。殷逸自幼出身尊貴,只有在文革時才真正受過幾年苦,年歲大了,往年的習慣卻仍改變不了。生平遇見的人中,叢展軼只見師叔喝起這種蓋碗茶來能算得上自然流暢,其他人,包括電影電視里的那些“天潢貴胄”,無不縮脖端肩,姿勢極為別扭。 殷逸半瞇著眼睛細品著茶香,好半天才說道:“你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還是不情愿。否則又何必在賽場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種毫無退路的舉動來?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即使是早已認輸,那也得輸得漂亮,輸得理所當然,輸得別人都看不出問題來??赡隳??你那么做是要給誰看?”殷逸盯住叢展軼,后者被他灼然的目光看得通透,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殷逸慢慢地道:“你有委屈,有憤恨,有難過,說白了你仍然不甘心,即使那件事不得不去做。展軼,我告訴你,路是自己選的,一旦選定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既然要做,就要做徹底,把你心里那些不甘那些委屈通通拋到一邊去。沒有人會在意那些,你自己更不要去在意。不要讓別人輕易看出你的真正想法,那樣你才真是輸了?!?/br> 叢展軼不得不承認,殷逸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低聲應道:“是,師叔?!?/br> 殷逸放下茶杯:“這次來還有什么事,一起說了吧?!?/br> 叢展軼猶豫了一下,這種遲疑在他身上很少見,似乎要下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他沉吟片刻,才一字一字地道:“師叔,我想跟著你?!?/br> 這句話讓殷逸愣住了,他萬萬想不到叢展軼會有這種想法,可仔細一轉念,好像又理所當然。叢展軼和他父親的不和早已不是一天兩天,叢林的剛強正直在叢展軼身上一點都找不到,他們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固執,和一旦下定決心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倔強。 殷逸沒有問為什么,他斜睨著叢展軼:“你想好了?” 叢展軼點點頭。 殷逸仰頭思忖了一會,神色變幻不定,好半天忽然一笑,說:“那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決定?!?/br> “還有,師叔?!眳舱馆W緊接著又補充一句,“我想把嵐子也帶過來?!?/br> 殷逸和叢展軼說話的時候,許山嵐正站在cao場中央,接受一眾武校學生的崇拜和敬佩。旁邊傳來二師兄顧海平極為自豪的說話聲:“同學們,這位就是我要給大家介紹的,本屆省武術比賽少年組亞軍得主,許山嵐,大家鼓掌歡迎!” 一片掌聲響起。許山嵐勉強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無奈地看向顧海平,心說:哥算我求你了行不?別這么玩了,我受不了。許山嵐覺得現在他就是一耍雜技的猴子,供人觀瞻,還不許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