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嵐[養成]_分節閱讀_24
“謝謝叢哥對山嵐的栽培,這都是應該的?!痹S父呵呵笑得十分得體,“叢哥在我兒子身上花費的心血,可比這個貴重多了。哦,殷哥,這份是給您的——”他又從妻子手里接過一個盒子,抵到殷逸面前。其實他比殷逸要大一些,但在許山嵐的事情上,看得出來殷逸在S城很有地位,因此一口一個殷哥,從沒改過口。 殷逸微笑著收了,打開看時,里面是很普通的布袋子,但殷逸識貨,輕輕一聞便知是極上好的大紅袍,市面輕易買不到。他沒有像叢林對短刀那樣愛不釋手,只淡淡地道:“讓你費心了?!?/br> 許父這才轉過頭來跟許山嵐說話:“好好比賽,需要什么不?去外地嗎?” “不是?!被卮鹚氖且笠?,許山嵐一直低著頭,“就在S市,這次很方便?!?/br> “那就最好了。叢哥殷哥,有什么需要我的盡管開口?!?/br> 殷逸點點頭,轉臉對叢林說:“咱們先去學??纯窗?,讓嵐子跟爸爸說說話?!眳擦诌@才反應過來,忙起身道:“對,對,我那邊還有點事,讓嵐子陪你,哈哈,今晚咱們好好聊?!?/br> “好好?!痹S父和妻子站起來,看著叢林和殷逸坐車出去。 師父和師叔一走,許山嵐更難受了,不安地縮在沙發里,心想:哥怎么還不回來? 許父走過來坐到許山嵐身邊,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點什么。三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單姨忍不住碰了一下許父的腿。許父一抬眼,單姨向許山嵐努努嘴,使個眼色。 許父明白過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說:“山嵐,你要參加比賽,爸爸很高興,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績?!边@番話說得生疏至極,簡直不像父子間的溝通,而像領導指導下屬。 許山嵐低聲說:“哦?!辈豢隙嗾f一個字。 許父面色尷尬,發現跟兒子說話比當眾進行競聘處長的演講都難。他想了想,決定直奔主題:“是這樣,山嵐。你爺爺想你了,想讓你回去好看看你。當然了,我們肯定不能打擾你比賽,咱比完賽再走。要是能取得獎杯,你爺爺也會很高興?!?/br> 這次許山嵐連聲都沒吭,只是突然抿緊了唇。許父問一句:“行嗎?” 許山嵐不說話,弓著身子窩在沙發里,顯出孩子有些單薄的孤獨的側影。許父皺皺眉,又問一句:“行嗎?” 許山嵐好像打定主意不再開口,執拗地保持著沉默。 許父有點不耐煩了,他直起腰又想再說什么,卻被身旁的妻子攔住了。單姨嗔怨地瞥了丈夫一眼,細聲細氣地說:“山嵐,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你就直說,這么不吭聲算是怎么回事呀?” 許山嵐忽然開口了,慢吞吞地說:“我和你不是一家人?!彼f得聲音很輕,但極為清晰。 許父和單姨都愣住,單姨臉色變得很難看。許父又難堪又氣憤,一拍桌子:“你說什么呢你?!” 許山嵐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字又重復一遍:“我說,我和她不是一家人?!彼币曋鴳嵟母赣H,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是一種沉靜的怨恨。許山嵐性子溫吞,從沒有表露過十分激烈而極端的情緒,但他的語言和行動就像鈍刀,一下一下戳到你心坎上,慢,但深,難以愈合。 許父“呼”地站起來,看樣子很想狠狠甩許山嵐一個耳光,他大叫著:“你知不知道單姨為了過來看你,連你生病的meimei都沒去照顧,直接跟我過來了?你知不知道她昨天特地給你準備了一天的東西,就怕你在這邊吃不著穿不暖?你知不知道她熬幾天夜給你織毛衣?你知不知道她……” “爸爸?!痹S山嵐打斷父親的怒吼,天真得近乎可恨地問道,“我mama懷我的時候,你是不是和這個女人在一起?” 許父就像被人一下子掐住脖子的鴨子,臉漲得通紅,嘴唇闔動半天憋出一句:“那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單姨勉強掛著笑,目光卻冷得很,柔聲細語地說:“山嵐,這都是你mama告訴你的吧?!?/br> “對了,你mama!”許父被人提醒,大聲說,“都是你mama胡說八道,根本沒有的事,哪天我得打電話好好問問,怎么什么都亂跟孩子說!” 這時,門外傳來滴滴的車鳴聲,客廳里的三個人一起望出去,竟見兩輛計程車停在院門前。叢展軼從其中一輛走出來,許山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危難之中突遇親人,心里頓感妥帖。但他這口氣只呼出一半,就見另一個計程車也走下一個人,赫然便是他的母親。 28、我要你3 雖然第一次和顧海平對打,叢展軼表現得不錯,但他心里知道,幾年沒有進行系統的訓練,體能和技巧畢竟還是退步了。既然要參加比賽,肯定得盡最大努力取得個不錯的成績,否則太對不起自己。叢展軼做事一向穩妥,經過幾天的恢復式訓練,發現自身不足,及時作出調整,制訂出一系列訓練計劃,按部就班開始加量練習。 但今天家里有事,他不想讓許山嵐獨自面對許父,因此下午加快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訓練任務,出門打車回家。沒想到這么巧,許母也過來看望許山嵐,兩人前腳后腳進了院子。叢展軼皺了皺眉頭,這個女人可真會找時間,要來也不先打個電話。但對方畢竟是許山嵐的母親,見面的禮節還是要做到,上前打個招呼:“阿姨過來了?”順手接過許母帶來的行李。 “謝謝展軼?!痹S母微笑著拿下臉上的墨鏡,回頭望向站在臺階前的許山嵐。自從許母到深圳以后,竟是如魚得水大展拳腳,用近十年時間,從一個小小的打工妹一步一步熬出來,如今已經擁有五六家連鎖超市,做起了女老板。許母本來就長得挺秀美,如今見過世面,開闊眼界,更是氣質出眾。臉上畫了淡妝,光彩照人,一點不像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嵐子?!彼兄S山嵐的小名,張開手臂,“特地給你個驚喜,想mama沒有?” 和父親相比,許山嵐明顯更親近母親,但也沒有表現出十四五歲男孩子應有的活潑,甚至因為母親夸張的手勢而感到有些困窘。他拖著步子走到許母身邊,刻意忽略對方伸過來的手臂,低聲喚道:“媽?!?/br> 許母一點不在意兒子的平淡反應,只一笑,拉住許山嵐的胳膊連珠炮似的問長問短:“個子又長高啦,還和師兄睡在一起嗎?學習怎么樣???聽說要參加比賽了?” 許山嵐靜靜地聽著,偶爾簡短回答幾句,兩人一起往客廳里走,完全沒理會站在一旁的許父和單姨。 單姨的臉色陰沉得都快打雷了,她使勁用力推搡一把許父,緊鎖著眉頭向許母走過去的方向一點下頜。此時許父也是尷尬萬分,他在官場上呼風喚雨陽奉陰違,面對生命中的這兩個女人,卻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一回頭看到叢展軼,見了救星似的臉上推起笑:“展軼回來了?山嵐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叢展軼微微一點頭:“還好,嵐子很聽話,也挺懂事?!?/br> 單姨正在氣頭上,聽見這種評語,從嘴角發出一聲譏諷的輕嗤。叢展軼回頭盯了她一又狠,仿佛一枚鋼釘猛地刺了單姨一下。單姨心里一突,不禁別轉臉沒敢再看,怒氣收斂了不少。 五個人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許母仍是笑吟吟地拉著許山嵐的手問個不停,似乎頗有些在許父面前炫耀的意思。她問一句許山嵐答一句,肯說話但也不見有多熱絡。叢展軼坐到許山嵐身邊,摸摸孩子的頭,對許母說:“阿姨這么遠過來,也累了,不如先吃頓飯,好好休息休息。師父和師叔出去辦事,沒想到阿姨能過來,我這就打電話,他們很快就能回來?!?/br> “不用這么麻煩,我又不是第一次來,用不著這么客氣?!痹S母從兜子里拿出一樣東西,遞到叢展軼手上,“聽嵐子說你挺愛吃這種巧克力的,這次又多帶點?!?/br> “謝謝阿姨了?!眳舱馆W接過來,“我這就讓張姨做飯。叔叔,單姨,你們一起吃吧?!?/br> “啊——好好?!痹S父連忙點點頭。 單姨裝作很隨意的樣子,跟許母打招呼:“大姐,真是太巧了,你也來看嵐子呀?!?/br> 許母依舊望著兒子,笑容不變,語氣卻轉為生硬:“自己親生的當然要來看看,天經地義,誰也管不著?!?/br> 單姨笑得溫婉,溫柔地斜睇著許父,似埋怨又似心疼地說:“可不是嘛,上午單位剛給的假,下午老許就迫不及待地過來了。父子之間,感情也得常溝通,這對孩子的成長有好處?!?/br> 許母擰起了眉毛,目光仍然頑固地落在許山嵐身上,好像她是在跟兒子說話,而不是其他人,譏諷地尖聲說:“成長?哈,還知道什么叫成長?真是太費心了?!?/br> 許山嵐不易察覺地縮了縮頭。叢展軼攬過小師弟,不露痕跡但極為堅定地拉著許山嵐坐到自己身邊,和許母分開一定距離。他對著在座的三個神態各異的人一笑,說:“叔叔阿姨都累了,早點休息吧,我讓張姨給你們安排房間?!?/br> “對對?!痹S父如釋重負地松口氣,連忙站起來,“先休息休息,吃完飯再說?!?/br> 單姨慢悠悠地說道:“我看還是等叢哥他們回來再一起吃吧,正好也談談山嵐回家的事?!?/br> “回家?”許母立刻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豎起眉毛,“回什么家?回哪個家?” 叢展軼打斷他們的對話:“咱們還是上樓吧?!?/br> “對對?!痹S父當先往樓梯上走,許母高跟鞋蹬蹬踩在地上追上去,喝道:“慢著,你先把話說清楚,嵐子要回什么家?” “呃——”許父猶豫著,有點無助地回頭看自己的妻子,單姨把臉偏到一邊,權當沒瞧見。許父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嵐子的爺爺想孫子了,要他回去看看?!?/br> “???”許母眉毛挑得老高,瞪著眼睛冷笑幾聲,“他要看看?他要看看就看看哪?現在知道想孫子了,以前干什么去了?以前怎么就把我們母子給趕出來了?” 許父皺眉說道:“以前也沒趕過你,是你要搬出去的,跟我爸可沒什么關系?!?/br> “沒關系?要不是他向著你護著你,我至于大冬天帶著孩子離開家回宿舍住嗎?”即使是陳年往事,但那是許母心中永遠的痛,這么多年再次提起,仍然不能釋懷。 許父內心有愧,可又不甘心在妻子面前退讓,嘴里嘟囔一句:“又不是我讓你搬出去的!”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許母,她像只發狂的母獅大吼大叫:“許建國!你還是不是男人?要不是你背著我在外勾三搭四,和這個女人鬼混,我怎么能走到這一步?當初是你們不要這個兒子的,是你們把我們趕出來的?,F在孩子長大了你們想起來了,是不是因為生不出來兒子沒人繼承香火呀?哈哈,我告訴你許建國,你活該,這就是你的報應!” 許父像被人迎面狠狠抽了一個耳光,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毫不客氣地指責許母:“你為他付出什么了?你這個媽怎么當的?你管過兒子幾天?我告訴你,我帶走嵐子只跟叢哥殷哥說,用不著你管!” “憑什么不用我管?!”許母一把甩開叢展軼攔過來的手臂,雙目噴火,好像要撲上去咬許父一口,尖銳的喊聲在客廳中嗡嗡回響,“嵐子是我生的,我是他媽!當初是你們不要他,是你們許家不要他,現在憑什么要把他領回去?!” “你也沒要他!”許父不甘示弱地大吼,“你不也自己把他交給別人一走了之?你要這個孩子了嗎?!” “咣當”一聲巨響,把爭吵中的三個人都嚇了一大跳,一起轉過頭來。叢展軼重重一掌拍在當中黃梨木的茶幾上,臉色陰沉得仿佛暴風雨前的烏云,他的聲音很低,但明顯是在強自壓抑著幾乎就要噴薄而出的怒火,一字一字地說:“你們都閉嘴?!痹S山嵐孤零零地站在叢展軼身邊,從手指尖到腳趾尖,全都在微微發抖。他的眼里噙著淚,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母親,整個人脆弱得仿佛碰一下都會輕輕碎掉。 許母一下子后悔了,她顫著聲喚道:“嵐子……” 許山嵐的眼淚無聲地落下來,他什么話都沒說,轉身跑了出去。 叢展軼把在場的三個人一個一個盯過去,目光充滿著狂躁的憤怒,令許父差一點以為要沖上來揍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