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借個膽愛你_分節閱讀_64
羅戰冷著臉說:“程宇,有件事兒我一直想跟你說的說的,你是警察沒錯,可是我不是你所里的犯人!你以后跟我說話溫柔點兒,甭老拿我當個犯人似的編派我,行不行???” 程宇也火兒了:“你沒干那些惡心事兒我編派你干嘛?!” 羅戰問:“我怎么惡心了?豌豆蓉兒跟我就沒關系,你憑什么懷疑我!” 程宇聲音也高了:“憑你以前干過的事兒!你敢說你以前沒有那些幺蛾子?你以為我不知道?。?!” 羅戰愣住了,突然就傷著了。 倆人都是平生頭一回,跟對方急赤白臉。 吵架這事兒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一句摞一句,誰都不愿意服軟,都覺得自己特委屈。 羅戰一雙豹眼瞪得圓圓的,無話可說,也不能說自己以前沒有過亂七八糟的幺蛾子,可那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他沒想過程宇有一天會把過去的事兒拎出來,挖墳掘墓,反攻倒算? 他總覺得自己跟程宇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F如今他自個兒就像是那個沒皮沒臉跪在地上鉆別人褲襠的軟蛋慫貨,而面前這人怎么哄、怎么求,都沒個好臉色! 這對于羅戰的自尊心是無法忍受的,他能忍這么久,也是因為太在乎程宇了。 程宇心里也不是那么想的,沒想拿羅戰以前的事兒擠兌他,可是生氣的時候,話一出口就全變了味道。 刻薄的話涌出喉頭,回蕩在耳邊,程宇也難受。他心思已經活動了,想要接受羅戰,喜歡羅戰,惦記羅戰,可是越是喜歡,越是惦念,愈是臨近那一道過與不過萬分糾結的檻兒,四周排山倒海洶涌撲來的壓力,可能的非議,嘲弄的目光,人群的疏遠,他的身份,他的工作,他的單位,他的同事……這些事兒程宇心里沒有權衡過嗎? 羅戰確實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這人沒爹沒媽,沒街坊沒鄰居,沒上級沒領導,沒公職沒官銜,還忒么的坐過牢有前科渾不吝!這世上就沒人再能壓得服他管得了他了! 可是程宇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嗎?人的社會關系多了,關關聯聯、牽牽絆絆的,能一下子都拋棄掉不管不顧了嗎? 劉曉坤和豌豆蓉兒這么兩個糟心的人物同時出現,著實把程宇給惡心到了,觸及了他心里的某些底線。姓劉的家伙辱罵他的那些話,言猶在耳,如今羅戰與豌豆蓉兒這個人勾聯,紛繁復雜的線索重合在一起……有些事兒最禁不起細琢磨,一想起來就難受得發抖,程宇覺著自個兒如果跟羅戰搞到一起,那自己成什么人了,跟竇容又有什么區別了?! 程宇那時候真正難過的是,他跟羅戰之間似乎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兩個人仿佛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個檻兒怎么邁得過去? 那天,羅戰對程宇氣結叫喚:“程宇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一高高在上的社會道德情cao楷模你完美你高尚你一塵不染你他媽的就是后海池子里一朵兒白蓮花!在你心里,我這輩子永遠就是一社會渣子地痞無賴臭流氓,池塘爛泥里一只癩蛤蟆,是我癡心妄想,我配不上?。?! “你瞧不起我你早說啊你!你當初干嘛跟我那么好,你干嘛救我啊你你干嘛讓我對你動了心?。。?!” 羅戰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似的切割程宇的心口,鮮血淋漓得。 程宇咬著嘴唇,冷冷地:“羅戰你無聊,混蛋你?!?/br> 羅戰昂起下巴,一副rou了吧唧的無賴樣兒,不忿兒地說:“程警官你甭跟我裝,我了解你,你其實剛才就是吃豌豆蓉兒的醋呢對吧?你看見別人跟我熱乎著你受不了了,吃醋泛酸呢吧?那你倒是也跟我熱乎熱乎??!” 程宇難以置信地盯著羅戰,氣得渾身發抖。 羅戰那張嘴故意損人惡心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很成功的。程宇的自尊心哪受得了羅戰這么說他呢…… 程宇的臉慢慢地變白了,眼睛紅腫著,聲音沙?。骸耙院髣e再來了……該干嘛干嘛去,各過各的日子吧?!?/br> 羅戰眼瞅著程宇紅著眼睛轉身走了。 他一看見程宇那個難受得讓人揪心的模樣兒,下一秒鐘就想把自己的舌頭嚼碎了吞進去,想狠抽自己倆大耳歇子!他后悔死了自個兒又跟程宇撒潑犯渾耍無賴,明知道程宇這人吃軟不吃硬的,怎么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就不能哄哄驕傲的小警帽兒呢! 原本還好好的,細水長流的溫存一層一層積累沉淀,眼看就要邁向幸福的康莊大道了,倆人這是干嘛啊,為個不相干的人,吵什么架???! 羅戰又急又氣,原地團團轉,雙手揮舞著撕扯天上飄零蕭條的枯葉,用皮鞋頭狠踹墻犄角,像個瘋子。 **** 羅戰這些日子諸事不順,也確實煩心。 為了跟程宇耗日子,前前后后已經耽誤了他好幾單生意。 他為了趕在新年之前開張新店面,這幾日泡在店里搞裝修。他把一年多賺來的流水投進去大半,想要做個上檔次的新店。 裝修的木料石料都是親自去遠郊裝修城挑選的,每天盯著工人做。 仿古做舊的方桌小凳,紅窗屏風,鏤空瓦檐,青磚大院兒,看起來很有舊時北平的市井格調。 這天羅戰在新店里指揮伙計碼家具,忽然接到個包裹。 打開一看,包裹里沒有信箋字據,只有一雙鞋。這鞋還不是現下人能穿的皮鞋球鞋涼鞋拖鞋,而是一雙舊時城里老人兒常穿的那種懶漢鞋,白布衲出來的千層底兒,黑色的鞋面兒。 麻團兒武摸不著頭腦:“戰哥,誰給你寄一雙鞋???還是老頭兒鞋,這么土!” 羅戰仔細端詳,哼道:“還是老字號,‘內聯升’的,好鞋?!?/br> 麻團兒武:“誰送的???沒寫名字???” 羅戰瞧見包裹的牛皮紙上黑色的一枚大字:“譚”。 羅戰冷笑說:“后海里的老龍王睡醒了,要翻江了……譚五爺給我送的鞋?!?/br> 這譚五爺是誰啊,可不就是若干年前橫行京城的四霸之一,前海后海沿兒上勢力最大的姓譚的江湖老大?;食悄_下一輪又一輪的掃黃打黑,打擊經濟犯罪,這些昔日大混混的地盤兒日漸衰微,在掃蕩的夾縫兒中求生存,不得已都轉行做正經營生了。 羅戰這一年多來,實際上是侵犯了譚五爺的勢力范圍。砂鍋店開著,炸醬面館兒吆喝著,小吃連鎖店還忒么的火起來了,眼瞅著就要開高檔私房菜餐廳了,自然會有人眼紅、看不慣。他的店經營得好,包夾合圍之勢,免不了排擠到別家的生意。 譚五爺給羅戰寄了一雙好鞋,挺客氣的。這在道兒上屬于暗語,就是很委婉地對他說:兄弟,這可是我們家地盤兒!羅三兒你也折騰得夠了,您請早兒,趕緊走人吧您吶! 對方打個照面兒,羅戰不得不回個禮,著手下的小弟采買了一匹上好的綢緞和一頂帽子,顛顛兒地給譚五爺送去了。 給道兒上的前輩買東西,是有講究的,不能瞎買,讓人笑話。 羅戰送的綢緞是瑞蚨祥的繡金線上好綢布,帽子是盛錫福的花呢子圓禮帽。老北平的八旗子弟與名門商賈,講究的是“頭戴盛錫福,身穿瑞蚨祥,腳踩內聯升”,這才能顯出尊貴的身份和地位。當年開國大典的時候,毛老爺子在城樓上喊了一嗓子,天安門廣場上冉冉升起那第一面五星紅旗,就是從瑞蚨祥家定制剪裁的。 當然,這送過去的兩樣東西,也有內中的隱喻。這意思就是讓譚五爺穿上這鮮亮嶄新的綢緞,戴上一頂高帽兒,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地坐鎮他老譚家的地盤兒,做他的生意,自個兒絕不敢在對方地盤兒上過分造次。 羅戰年輕,是小輩,給長輩擺出這么個姿態,是向譚五爺伏低求全的意味。 譚五爺收了禮,沒吭聲,沒再表態。 羅戰和一群弟兄在砂鍋店里吃飯,談起這事兒,楊油餅忍不住問:“大哥,您說這事兒算完了嗎?譚老頭子不會找咱麻煩了?” 羅戰大口大口地吃白rou:“不知道,管他的呢,老頭子要是真來了,我再想轍招呼他!” 楊油餅又問:“大哥,其實,您為啥偏要放棄了以前的盤子,一門心思跑到后海這片兒來?這兒競爭太激烈,生意不好做……” 羅戰也知道這地方生意不好做,營盤不好扎。 麻團兒武發牢sao:“戰哥您也真是的,您說咱們回咱的西皇城根兒八大胡同混去,多好啊,干嘛非要賴在這片兒嘛,還見天兒看人家的臉色!” 羅戰說:“你懂個屁!” 麻團兒武扁著嘴樂:“我不懂?嘿嘿,戰哥,我其實最懂你了!你混的就不是地盤兒,你混的是后海小胡同里的某個人!” 楊油餅在桌子下邊兒踹欒小武,欒小武挺不樂意的,自己明明說出了一句大實話。羅戰當初跑到后海沿兒上扎根做買賣,最大一個因素就是為了就近追求小程警官,不然他上哪兒開飯館兒不成啊,非要賴在別人地界上? 兄弟們這些日子也都瞧在眼里,自家老大心情很不爽,晚上沒人陪,自個兒喝悶酒,失戀了被人蹬了。大伙都替羅戰鳴不平,恨不得到派出所門口堵程宇去,質問程宇,你牛逼什么啊你憑得什么啊,我們大哥對你這么死心塌地的你榆木腦袋啊怎么就不能給他做小傍家兒?。。?! 羅戰瞪著充滿酒意的眼睛,指著桌上的一圈兒小弟:“怎么著,不成???我就是要把程警官弄到手,你們這群小崽子甭瞧不起我,你們等著程警官給你們當嫂子?。?!” 程警官給我們當嫂子?哎呦喂! 一桌小弟的眼神兒里充滿了同情和無奈,戰哥,俺們也不是瞧不起你,可是那條子他媽的忒難弄,您這輩子沒戲了還瞎較勁,您就不能換個更現實更和藹可親近的目標嗎?! 羅戰被一桌人灼灼逼視又充滿憐憫的眼神兒激得心頭冒火。 他好多天沒跟程宇見面兒了。他不去找程宇,程宇竟然也再不來找他,倆人忽然一下子就冷淡下來。 他又后悔了,想回頭去求人家,卻又拉不下這張老臉,特沒面子。 他原本就了解程宇的脾氣,這人就是個悶葫蘆,什么話都擱在心里不說,性情驕傲矜持,還他媽的玩兒假正經! 可是程宇就是這么個人兒,打第一天認識小程警官的時候,他就是這么別扭的一個人兒,他就沒變過。換句話說,程宇這人要是見天兒跟誰都是一張笑臉、討好賣乖地巴結著,羅戰還能這么待見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