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雙城_分節閱讀_30
走了?走去哪里?鄭陸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瞬間明白過來了,跟著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急匆匆地穿過兩進院子就沖出了門。 在門前那條沒有路燈的緊窄的水泥路上,兩個人因為選了不同的方向,一個向著亮一個向著暗,于是在這個夜晚就這么著一快一慢地背道而馳了。 鄭陸自然沒有找著人,他出來得匆忙,腿上也只穿著一條睡褲,在寒冷的大街上胡亂跑了一陣,不死心地握著手機站了很久,陶承柏的電話不管怎么打都是已關機。 竟然一轉臉就關機了。 鄭陸氣紅了眼,最后凍了個半死,僵手僵腳地爬回被窩里:陶承柏這是發火了,竟然跟他發脾氣了。委頓在被子里,鄭陸又委屈又傷心,最后哆哆嗦嗦地想:你生氣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以后都不理你,讓你后悔一輩子。 很快便開學了,兩人于是各自懷揣著自以為是的悲慘心思開始了沒有對方的嶄新生活。 鄭陸的轉學在同學們之間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也不知道是誰得知了事情的內部消息,只稍稍那么一散播,大家反而都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人來跟陶承柏問東問西。 陶承柏表面看起來也和從前沒什么大區別,該打球打球該學習學習,只不過突然間就改走憂郁路線了,讓親戚朋友們一時都有點適應不良。陶承柏的鄭陸缺乏癥具體表現為:不管地點場合,不定時地發呆走神,不定時地無精打采,在病房看到大姨尤其沒有精神連招呼都不想打,給姥爺削水果能把手指頭割破,早上起得賊早,晚上卻開始慣性失眠,打手槍也已經不起作用,擼完了還是睡不著,于是便爬起來強迫自己看書學習,以此打發失眠的時間,以致于后來第一次月考的時候陶承柏輕輕松松地就考了個年級第一名。 陶承柏如此苦撐苦捱地過了大半個月,簡直熬到了人比黃花瘦的地步。于此同時,鄭陸在新環境里一切都適應良好,他現在才終于了解了蔣培文當年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心情。除了用功讀書便是幫老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周末陪著老媽到處去看店面,鐘玲在錦繡的店面已經轉出去了,現在準備在錦萊再開一家。雖然走的時候鄭連山硬是把家里的存折給了她,但是以后的路還長著呢,鄭陸還要上大學,生活處處都要開銷,不做事可不行。 就在鄭媽的店鋪地址定下來的時候,鄭光輝打電話來,說要來接他們娘兩個去吃孩子的滿月酒。鄭媽不愿意見著鄭連山,也不用人來接,這天便讓鄭陸帶著一枚小金鎖一個人過去了。 錦萊離錦繡實在不算遠,坐車的話一個小時而已。 酒席是擺在飯店里的。鄭陸先到大伯家盡情擺弄夠了大侄子,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才和甘小雅一塊坐了車往飯店去。 鄭陸剛在餐桌上坐下,就聽到鄭光輝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承柏你怎么才來,人都齊了馬上就開席了。鄭陸在最里面那桌坐著呢?!?/br> 他的耳朵專門對陶承柏的名字敏感似的,屋子里幾桌人鬧哄哄的,鄭光輝的話他竟聽得真真的。鄭陸在座位上動了動,心里忽然有些緊張。很快的身邊的椅子被人拉開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見一個很不熟悉的身影在旁邊坐下了。 不是他!鄭陸心里一頓,先是過分明顯的失落,接著便是一陣揎拳捋袖的怒氣,陶承柏你好樣的。鄭陸胳膊肘拄著桌子,一手扶住腮幫子,一手cao起筷子對著面前一盤“經叼”——經得住筷子叼,就是花生米,豆子之類——就發起火來,別的菜完全不感興趣,只對這盤菜下手。一口氣竟吃了半碟子,手來來回回地不停歇差點叼抽了筋。 開始上熱菜了,面前的“經叼”換成了白灼蝦,這道菜鄭陸是很愛吃的,然而此時并沒有一個陶承柏來給他剝蝦rou,鄭陸越想越氣,腦子里單方面跟陶承柏開了戰,賭氣夾起一個送進嘴里,囫圇嚼了兩下,連頭帶尾巴整個吞了。 好難吃。就在這時,鄭陸的兩只耳朵忽然豎了起來,自動變成了收集特殊信號的雷達,因為在杯盞交錯的雜音里聽到了陶承柏說話的聲音: “你有沒有去看小寶寶?”甘小雅笑瞇瞇的。 “還沒去看,不過買了禮物了?!碧粘邪芈曇舨淮?,不快不慢。 “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我發現,怎么說呢,怎么感覺你精神不太好的樣子,高三的學習壓力太大了吧,我明天就高三了,想起來……” 甘小雅還在說,然而鄭陸全沒心思去聽她的感想,此時只是非常想轉身看一看,陶承柏的精神到底是怎么個不好法。 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么久,而且還是吵架中的狀態。他不好肯定是因為自己。然而長久地處在被寵愛的地位的鄭陸,此時磨不開臉主動轉身去瞧他一眼,只心口不一地咕噥了一句:活該。 “鄭陸?”甘小雅此時隔著桌子甜甜地喊了他一聲,“你看承柏給毛蛋買的小鎖,跟你送的哪個好看?” 你兩什么時候變這么親密了,承柏也是你叫的?才見了幾面???鄭陸雖然心里不爽,面上卻不顯,自自然然地轉了身,目光溜過甘小雅和她手上舉著的長盒子,輕飄飄地就瞄到了她旁邊的陶承柏身上。 陶承柏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面上,乍一看上去人仿佛是清減了不少,目光沒有表情錐子一樣直直盯著他。鄭陸頓時被他扎了一個激靈,立即對著他就翻了一個氣哼哼的白眼,伶俐地又把身體轉了回來。 這下更是吃不好飯了,面前的蝦撤掉換上了一條魚。鄭陸又托起來了腮,一邊魂不守舍地想著陶承柏都瘦了,一邊cao起筷子來回夾魚rou往嘴里送。 然后忽然間發生了一間很悲催的事情,他被一條大魚刺卡住了。 ☆、39 三十九章 被魚刺卡住了以后,一般有好幾種應急的辦法: 用大量的饅頭米飯直接掖下去;喝上半瓶醋,等刺軟化了以后用食物順下去;用手指頭刺激咽喉催吐,把刺倒扒出來。 鄭陸在發現自己被卡住了以后,飛快地“cao”了一聲,苦著一張臉站起來就直奔了洗手間。扒在洗臉臺上對著水龍頭,使出一指神功,跟孕吐一樣嘔了半天,最后弄了個涕淚橫流,剛吃的菜倒是扒出了不少,刺卻還結實地卡在喉嚨里,是真正的有梗在喉,連咽口唾沫都疼。 鄭陸弓腰耷背地一手撐著臺子,一手抄著水略略洗了一把臉,剛一抬頭,就從鏡子里看到了正站在身后的陶承柏,正擰著眉,擔憂地望著他。鄭陸本是被卡得十分不舒服,現在更是突然間就變本加厲地難受起來。 陶承柏看他紅著鼻頭眼睛竟像個剛哭過的模樣,心里便疼得不得了。見他轉過身面色不善地錯開要走,只能動彈一步,將他攔住,居高臨下地低聲吐出幾個字:“怎么了?”聽著倒是個無可奈何的口氣。鄭陸耷拉了一下眼睛,把臉轉向一邊,半響終于賭氣似地回了一句:“你管不著??ㄋ懒苏?,反正也沒有人稀罕?!?/br> 聯想起剛才酒席上新上的菜,再看看鄭陸現在的樣子,陶承柏倒是立刻領會了鄭陸這句話的意思:他這是把魚刺吃嘴里去了。 這還得了。陶承柏心里登時就著急起來,立刻把之前的那些糾結全拋去了腦后,抓起鄭陸的手腕子,轉身就把人往外拖。 鄭陸拖著腿不愿跟他走,氣哼哼地讓他放開。陶承柏手上一個用力,鄭陸就聽自己手腕子被拽得“咔”響了一聲,腳下也打了一個大趔趄。 “疼死了!手要斷了!”鄭陸站穩了以后氣急敗壞地抬腳就踢他。 陶承柏的力氣鄭陸掙是掙不脫了,在飯店里也不好大聲叫嚷。他照著陶承柏的后背結結實實地捶了好幾拳,發現他是個無動于衷的模樣,于是折騰了兩下也只能老實下來。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出飯店,陶承柏從褲兜里掏出鑰匙,對著??怂挂话撮_了鎖,然后轉過身把鄭陸拽到懷里,連拖帶抱地把人弄上了車。 一路上,陶承柏一手開車,一手握著鄭陸的手。只要鄭陸稍微用勁要把他甩開,他便五指用力往里收,簡直想把人骨頭捏碎。鄭陸要氣死了,陶承柏現在已經完全不聽他的了,他調轉身子,把兩只腳抬上來,伸過變速桿,一齊踩到陶承柏肚子上,嘴里罵道:“混蛋,讓你欺負我?!?/br> 陶承柏只是握住他的手,別的隨便,至少鄭陸還知道要把鞋脫掉呢。 到了醫院,陶承柏拖著人掛了急診,因為是飯點人已經很少了,很快醫生便給安排了喉鏡。 鄭陸沒有做過喉鏡,直覺就不是個好玩意兒。他坐在怪模樣的大椅子上,翻著一對杏仁眼憤憤地瞪著站在面前的陶承柏。 “疼嗎?”陶承柏低頭問他,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后脖子。鄭陸不自覺得就要嘟起嘴來,雖然剛才他實在可惡,但是現在在沒有人的小房間里,陶承柏這么溫溫柔柔的,讓他忍不住就想撒起嬌來。 醫生這時候推門進來了,是個身材瘦條的女醫生,帶著眼鏡穿著白大褂一派斯文模樣。 “張嘴?!迸t生看著斯文動作起來卻有幾分粗野的氣質,堪稱典型的柔中帶剛。她拿起旁邊儀器上的一個類似于噴嘴的東西,伸進鄭陸打開的嘴里,對著喉嚨部分咵咵就是一陣猛噴, “含住啊,過兩分鐘吐到這個桶里?!苯淮戤?,醫生就開始cao弄旁邊的儀器了。鄭陸漸漸就覺得嘴里木了,舌頭僵得像條死rou一樣,咬一下也不覺得疼。 “張嘴發ao音,一直發ao?!贬t生用一塊折疊得很整齊的衛生紙托住了他的下巴,將一個看上去就很嚇人的帶攝像頭的鐵棍往鄭陸的喉嚨里捅。鄭陸立刻就無法忍受地要嘔吐起來,并且涕淚橫流,媽的,這就是一指神功的升級版啊。 結果鄭陸是屬于喉部敏感型的,鐵棍捅不進去。醫生只好又對他狂噴了一氣麻藥。 過程總之是異常曲折的,好在結果挺令人滿意:最后從喉嚨里取出來一根細長的魚刺。 鄭陸沒精打采地歪在副駕上,好家伙這一通罪給他受的,就覺得自己嘴巴已經整個快沒了知覺。任陶承柏一溜煙地把他帶回了家。 把車在車庫里停好,陶承柏轉到鄭陸這邊,開了門,蹲在地上,摸了摸他的腿:“嘴巴好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