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肅修言頓時又被她氣得咳嗽了幾聲,轉過頭看她:“你怎么……還是把離婚掛在嘴上?” 程惜側身過去,圈抱住他的腰:“離婚是我說的,但一直在把我往外推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她沒有說剛才在辦公室的事,而是直接用了“一直”,肅修言的目光閃爍了下,他輕吸了口氣,又閉上眼睛,重新張開后,才低聲說:“我那時候以為我并沒有……接近你的資格?!?/br> 這樣剖白心事的話卻顯然違背了他的性格,他喉嚨里又動了動,才能勉強說出接下來的話:“我沒有……學姐她沒有答應過我?!?/br> 當年那些陰暗晦澀的往事,除去之前在肅修然那里發瘋般地說過一次,他再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他又開始低沉的咳嗽,卻依然努力說了下去:“那年我在警車上聽到……夏令營里有個女孩子還是被侵害了。我想過如果不是我那時候被迷惑,沒有徹底擊倒那個人……那么就不會有后來的事情,她也不會……” 程惜聽到這里輕嘆了口氣:“雖然那個女孩子的遭遇很令人同情,但你把這些都攬到自己頭上了?” 肅修言輕“呵”了聲,低垂著頭,看不到他的眼睛:“我難道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嗎?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不會有什么愉快的結局?!?/br> 程惜低聲說:“那我呢?” 他猛地抬起頭看她,程惜笑了笑:“你認為我現在和你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快樂的結局嗎?” 他看著她,臉色蒼白:“不,我……” 程惜輕聲打斷了他的話:“修言,我這個人,雖然算不上好命,但運氣一直不差,我愿意把我的運氣,分給你一些?!?/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惜:小哥哥,你想太多了。 肅二:也不全是…… 程惜:如果是我的話,早就撲倒吞到肚子里了,哪里還會躲起來種蘑菇。 肅二:…… 程惜:果然還是得我來主動! 第24章 做出決定的勇氣,并不是每個人都有(5) 肅修言閉了閉眼睛, 最終還是選擇把話說了出來:“我也并不是把事情都攬到了自己頭上……我在大三那年,因為活動認識了靜悅學姐。我們聊了起來,我才發覺她也在那年的夏令營里。 “她那時候總是顯得會偶爾有莫名的憂郁, 我看到她躲起來偷偷地哭……她告訴了我她少年時曾經有過被侵害的經歷。我那時候……” 他說到這里又頓了頓, 輕咳了幾聲,才能接著說下去:“我那時候問她, 我可不可以做她的男友,從此以后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她卻說……她能看得出來,我并不是真的喜歡她, 要我不要沖動?!?/br> 他抬手按住了胸口, 他的臉色仍是蒼白, 也沒有什么太多的神色, 但是那雙黑瞳中溢出的痛苦和追悔,卻像是要灼燒到什么:“我卻一意孤行,我告訴哥哥她就是我的戀人,而我要和她一起出國留學……” 程惜愕然了片刻:“你為什么要……” 他抬起頭看著她, 唇邊的笑容也變得慘淡:“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猶猶豫豫,卻又過分貪心……我想要那些東西, 卻又不想親自去拿……” 程惜愕然地看著她, 他說話這樣吞吞吐吐,她心中卻鬼使神差地有了一種莫名的猜測,她為自己的想法震驚,卻依然略帶艱難地說了出來:“你……是要去哪里留學?” 肅修言抬頭望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哀涼,卻更多的是一種彌漫開來的絕望:“對不起……” 他沒有承認, 程惜卻一下子就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想從他身邊離開……因為這樣猝不及防的深意,遠遠超出了她所預料。 如果肅修言是真的因為她,而想要第一次抗爭家庭的安排,那么他究竟這樣帶著反復和絕望,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待了多久? 她曾以為他是如此突然又輕率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他是穿過黑暗,在荊棘中踟躕獨行,熬過了數千日日夜夜,才能來到她身邊的呢? 那么她所對待他的這一切,遺忘了他們在少年時建立的情誼,用世俗又輕慢的目光看待他……又是怎樣的殘忍。 這一切實在太過驚心動魄,讓她在這個瞬間,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但是就在她剛微動了動的時候,她的手腕就再次被抓住了,他的手掌依舊是那么涼,那種力度也依舊帶著無望的意味。 她抬起頭,看到他看著自己,輕聲說了句:“我知道我說了……你就會離開?!?/br> 程惜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頓了頓,才又開口說:“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學校開了舞會,幾乎所有女生都找到了男伴,但是我沒有,所以我剪了短發,穿了西服西褲,帶著玫瑰花過去。 “那場舞會我成了焦點,許多女生爭著跟我跳舞,夸我帥氣,大家玩得都挺開心。直到現在,還不斷有人在班級群里放我那時候的照片,說我簡直是白馬王子?!?/br> 她就這么緩慢說著,神色也非常自然,仿佛她在回憶的,都是溫暖人心的往事:“大學的時候,許多女生都談了戀愛。我也被表白過,是個拉丁裔的女生,她說她喜歡我這樣溫柔又紳士的女孩子,希望能和我一起嘗試一下。 “我只能遺憾地告訴她,我確實也很喜歡她,但是卻并不是她期待的那種感情。 “還有同班的一個亞裔男生,也對我說過希望能相處的話,我也回絕了。我想我把他們都搞糊涂了,不知道我到底是喜歡男生還是喜歡女生,又或者哪一種都不喜歡。 “其實我并沒有給自己定位,我只是在尋找一種心動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又沒有誰能確定地給我。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這種感覺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又或者我在追尋一種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既然其他人都可以憑借一點好感,就可以開始一場戀愛,那么我是不是其實是一個沒辦法愛上誰的異類呢? “直到大學畢業,我也沒有談過一次成功的戀愛,所以我才去了賭城,我想要放縱一下,嘗試不同的人生,也許就能解答我長久以來的疑惑?!?/br> 她一面說著,一面還是一直注視著他:“修言,如果你真的對我這么在意,為什么你又不告訴我呢?我雖然善于發掘和解讀人心,但是假如你從來不曾來到我的面前,我又怎么知道,能去哪里找你呢?” 肅修言抿緊著嘴唇看著她,她就這樣緩慢又直白地剖析自己,他卻只能僵硬著身體一言不發。 她說到最后輕嘆了聲:“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表面討人喜歡,其實卻并沒有人真正想要接近的人……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為什么又要我在這么多年里,只能獨自一人呢?” 肅修言又抿著唇側過了頭,程惜還拿手指輕戳了戳他的胸口:“而且你還因為愧疚心就對別的女孩子表白,你不覺得你既不尊重她,也不尊重我嗎?” 肅修言微紅了臉,立刻抬起頭說:“我不是……” 程惜接著戳了他兩下:“你更加不尊重的,是你自己?!?/br> 肅修言張了張口試圖辯解,然而憋了許久也無法反駁,終于還是低下頭咳嗽。 程惜又抱住他的身體,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后來靜悅學姐去世的事,還另有隱情對嗎?” 肅修言沉聲說:“我去年在查周邢的時候,才知道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他說著,抬頭看她:“詳細的情況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你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我不希望是從我這里獲得的?!?/br> 程惜了然地點了點頭,出于對文靜悅的尊重,她的很多事情的確不應該由肅修言來告訴自己。 她想著,就又歪著頭,彎了彎唇角看他:“既然你并不想說,卻又為什么告訴我一部分呢?” 肅修言搖了搖頭:“我告訴你的,只是和你相關的部分?!?/br> 程惜“咦”了聲:“這里面哪一部分是和我相關的呢?” 肅修言看著她,最后也還是抿了抿唇說:“我不想你誤解什么?!?/br> 程惜盯著他看了許久,還是嘆了口氣:“我的小哥哥啊,你如果一直這樣糾結又矛盾,確實會很辛苦?!?/br> 肅修言這才像終于松懈了下來一樣,“呵”了聲,將身體靠在沙發上:“我如果不告訴你,你就會繼續這樣對我若即若離……我告訴了你,你卻又怪我太矛盾?!?/br> 他這個脾氣,再加上現在蒼白著臉色不斷咳嗽的樣子,程惜只能繳械投降:“好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這時恰好桌上的電話響了,程惜主動接起來,是肅家老宅那邊的人送來了給他們兩個人的晚餐。 程惜當然不能讓肅修言再管這些事,就自己起身去接。 肅家老宅給他們送來的晚餐裝在三層的食盒里,老宅的廚房師傅是準備給他們送進去的,但保鏢卻把人攔住了。 程惜告訴保鏢沒關系,自己接了過來,提進了餐廳。 她走了后,肅修言就還是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 等程惜放下了食盒,走過去就看到他微低著頭,用手捂著唇低聲咳嗽。 他這樣的姿勢程惜已經見過一次了,心里頓時一驚,忙過去拉他的手:“修言?” 肅修言躲開她的手,將手掌握拳,低聲說:“沒事?!?/br> 他這樣子,要是真沒事還出鬼了,程惜干脆用手扳住他的下頜轉過來,看到他忙抿了唇掩飾唇見的血跡,頓時就心疼得皺了眉:“你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去醫院吧?!?/br> 肅修言卻垂了眼睛,很干脆地甩出兩個字:“不去?!?/br> 他這樣程惜也有點束手無策,更是頭疼無比:“你內臟挫傷的部分,今天已經不應該再出血了,如果是情緒的問題引起反復,還是需要再去醫院檢查一下?!?/br> 肅修言這次垂著眼睛考慮了一陣,又扔過來幾個字:“太累了,明天?!?/br> 他這樣,到底是逃避去醫院還是真的累了,程惜一時半會兒拿不準,只能拿手指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那你今晚要早點休息,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訴我?!?/br> 肅修言低應了聲,也不知道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隨便應付。 他這種消極抵抗的樣子,還真的比脾氣犟起來更難搞,程惜最終只能妥協地說:“那你先回臥室躺下休息吧,我把晚餐送進去給你吃?!?/br> 這個肅修言的倒是沒有反對,程惜伸手去拉他,還給他傲嬌地躲過了,自己起身去了臥室。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晚餐程惜也是食之無味,隨便吃了些,就找了個托盤,把提前精心留出來的小菜和粥端進去送給肅修言。 肅修言倒是真的老老實實在床上半躺下了,就是程惜進去的時候,他正皺著眉去接電話。 房間里很安靜,程惜聽到那邊有人說了些什么,而后他的眉頭就狠狠皺了起來,神色也過分冷酷:“周邢自殺了?你仔細說一遍信息?!?/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惜:太難對付了,這個傲嬌小公舉。 肅二:你說誰? 程惜:你覺得呢? 肅二:呵呵……我累了。 程惜:…… 第25章 做出決定的勇氣,并不是每個人都有(6) 肅修言蹙著眉聽了一陣電話, 程惜只能聽得出來電話那端的人有些緊張,卻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 她站在旁邊,把手里的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等肅修言一言不發地掛掉電話, 她才問:“修言,怎么了?” 肅修言冷笑了聲, 沉著臉色看不出情緒:“因為證據已經提交得差不多了,警方已經派人監視了周邢,結果他今天在自己家里開煤氣自殺……人是暫時沒死,但是送醫院的時候已經腦死亡了?!?/br> 他說著又抿了抿唇:“我今天下午開的會, 就是為了向其余的股東透一點風頭, 省得過幾天他被批捕的時候, 這些人再大驚小怪?!?/br> 他如果已經給其他大股東透露風聲, 再加上周邢已經被警方監視,只差批捕,那么的確已經是會驚動對方了。 但是,周邢這樣已經在商場歷練了幾十年的人, 犯下的又不是足夠終身監禁或者死刑的重刑, 哪怕被逮捕起訴,對他來說也不算走到了絕路, 怎么想也不至于會害怕到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