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血濃于水,一家人終于又能團聚,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了。 蘇若華哽咽了片刻,又問道:“那么,哥哥與jiejie怎么樣呢?哥哥都已經三十有五了,jiejie也三十出頭了,想必……都已成家了罷?” 劉金貴卻面有難色,說道:“娘娘,大少爺五年前在當地娶了一名漢女,生了一個小少爺,可惜好景不長,這位少奶奶染上了傷寒,不幸仙去了。大姑娘倒是始終沒有婚配?!?/br> 蘇若華聽聞此訊,倒是有些訝異,這些事家書之中從未提及,她去信詢問,也毫無結果。思來想去,也是家人不想她獨個兒在宮中為奴,還為這些事cao心吧。 劉金貴說完了這些事,又道:“娘娘,倒是有件新鮮事兒。奴才奉命尋了京中一家口碑極好的木工行,要去修繕宅子。然而到了娘娘母家,奴才卻見那宅子已是修繕過了,到府中一瞧,各樣家具也都是新的。木料雖不算名貴,卻都是十分堅固耐用的黃楊木。奴才覺著稀奇,打聽了才知道,原來是霍將軍回京之前,先打發了人辦了此事。娘娘,這銀子分文未動,如數歸還?!?/br> 蘇若華一怔,不想霍長庚竟然還做了這樣的事。 想到芳年適才的言語,她心中不由一沉。 蘇若華默然不言,半晌令露珠收了銀兩,吩咐人拿了一兩銀子給劉金貴,說道:“你在御前當差這些年,小錢怕也看不到眼里。本宮手素,只有這些了,難為你頂著大太陽替本宮跑了這一日,這銀子就拿去喝杯涼茶吧?!?/br> 劉金貴連忙說道:“娘娘賞賜,奴才受之有愧!”說著,還是接了銀子退了下去。 打發了劉金貴,蘇若華便陷入了沉默。 露珠不知里面的事情,問道:“娘娘哪里不舒服么?可要傳太醫?” 蘇若華搖了搖頭,說道:“倒是有些餓了,你去小廚房吩咐一聲,晚飯做兩個rou餡兒的釀團,本宮有些餓了?!?/br> 露珠聽了,倒是高興起來,天氣炎熱,賢妃又懷著身孕,胃口一直不佳,翊坤宮上下都變著法子想讓她多吃些東西,這會兒聽她說有胃口吃點心,忙一口答應,扭身出去傳話。 芳年看著蘇若華,低聲道:“娘娘,霍將軍這舉動……霍將軍人在軍中,未必知道京里的事情?!?/br> 蘇若華微微嘆息了一聲,向她露出了一抹微笑:“這么多年了,爹娘哥哥jiejie終于又回來了,一家人太太平平的團聚,本宮十分開心?!?/br> 芳年見狀,便知賢妃不愿多提此事,便也微微頷首:“娘娘是有福之人,這天倫之樂自然在后面?!?/br> 晚夕,蘇若華照舊一人用膳,陸旻必定是不來的,他們有日子不見面,倒也有些慣了。 才吃了一半,外頭守門的太監尖銳的嗓音高高揚起:“皇上駕到——!” 蘇若華一怔,連忙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走到門上,她俯身拜倒,口里道:“臣妾見過皇上?!?/br> 話音落,她便見一雙繡著祥云蟠龍的明黃靴子邁進門來。 陸旻立在門上,高大的身軀投下的影子,將蘇若華整個罩住。 他看著她,半晌親自挽了她起來,莞爾一笑:“你有身子,何必拘禮?!?/br> 蘇若華才起身,便聞到陸旻身上一股濃烈的酒氣,抬眸只見那張如玉般的俊容上染著緋色,顯然他吃了不少酒。 她微微蹙眉,說道:“皇上這是飲了多少酒?濫飲傷身,臣妾說過多少次了,皇上怎么就是不聽呢?這身邊的人,怎么也不勸著些?”言罷,便看了李忠一眼。 李忠慌忙道:“賢妃娘娘,奴才也勸了,可皇上不聽,奴才、奴才也無法可施啊?!?/br> 陸旻笑了一聲,說道:“你別怪他,中午朕擺酒與霍大將軍慶功,所以多喝了幾杯?!弊炖镎f著,拉著蘇若華往桌邊走去。 李忠跟在后面,腹誹道:那哪兒是多喝了幾杯??!皇上那是喝了一整壇的酒??! 想著,他連連搖頭,暗中嘆息:這賢妃娘娘之于皇上,當真是影響至深。但有風吹草動,皇上就要牽腸掛肚。 陸旻拉著蘇若華坐在桌邊,自己先坐了,朝她一笑:“朕沒用晚膳,想著你也該沒吃完,就過來陪你一道用膳?!?/br> 蘇若華看著陸旻面上的神色,他雖笑著,眸中卻泛著冷光,那抹笑并沒有泛到眼中。 她輕輕說道:“皇上,這怕是……有些不便吧?!?/br> 他們都忍了這么久,為何今日忽然打破這局面? 陸旻卻厲聲道:“朕就是要同朕的賢妃一道用晚膳,還能有什么不便?!” 蘇若華不防他突然呵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芳年與春桃在旁侍奉,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蘇若華咬了咬唇,便在桌邊與皇帝相對而坐,說道:“有赤豆糯米粥、白糖粳米粥,還有杏仁茶和山藥鴨子湯,皇上想吃什么?臣妾服侍皇上?!?/br> 陸旻盯著她的眼眸,揚聲道:“拿酒來!” 蘇若華說道:“皇上都已醉成這樣了,不可以再喝了?!?/br> 陸旻下頜微揚,說道:“朕就是要飲酒,拿酒來!” 蘇若華不理睬他,轉頭向春桃吩咐道:“快到小廚房,沖一碗酸湯來,給皇上解酒?!?/br> 春桃卻不敢動彈,先看向了皇帝。 蘇若華便向陸旻說道:“皇上若要在臣妾這里,便好好的喝了解酒湯去睡。若皇上執意飲酒,便到承乾宮去。臣妾不會放任皇上胡鬧的?!?/br> 陸旻瞧著她,薄唇忽然一咧,笑道:“好,你說的話,朕都聽?!闭f著,又喝道:“你們沒聽到賢妃娘娘的話?還不快去?” 春桃這方快步出去,少頃端了酸湯回來。 陸旻喝了酸湯,多少清醒了些,同蘇若華一道用了晚膳,沒有言語。 用過了晚膳,沒多久,陸旻的酒意竟又泛了上來,便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蘇若華懷著身子不方便,便吩咐露珠與春桃將皇帝靴子外袍脫了,又怕他吐酒,將他挪到了床畔。 眼看皇帝睡著,蘇若華走出來問李忠道:“今兒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為何喝了這么多酒?你一向服侍皇上勤謹,今日怎么不知道勸著些?” 李忠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娘娘,您這可冤枉奴才了。今兒中午,皇上在養心殿設宴,為霍大將軍慶功。原本也好好的,皇上還親自為霍將軍斟酒了呢!宴席上,也不知道誰說了句霍將軍善飲,一個人能喝倒十個?;噬媳阏f要看看霍將軍的酒量,是否當真不負不敗將軍的盛名,于是吩咐人將宮中所藏的烈酒都抬了上來?;魧④娺B喝十大碗倒沒什么事,皇上卻忽然說要與將軍對飲,于是皇上也喝了五碗。奴才們誰也勸不住,待說兩句,皇上便言霍將軍平叛歸來,勞苦功高,定要好生犒勞他一番。那么多王公大臣看著,奴才也不敢多嘴多舌壞了規矩。這還是霍將軍自己認了輸,說已大醉,再飲就要失態無禮,皇上才罷休?!?/br> 蘇若華聽了這件事,越發奇怪,又問道:“這之前,可出了什么事么?” 李忠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回道:“這……皇上設宴之前,才見過內衛指揮使,聽了些京里與宮里近來發生的事情?!?/br> 蘇若華這下明了,不覺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這內衛指揮使說白了就是細作衙門,專門替皇上打探各方消息,盯著朝野之中的一舉一動。 皇帝必定是從他那里聽得了霍長庚派人修繕自家老宅的事情,說不準還有自己路上遇見他的事,所以才有此舉。 他這又是吃醋了。 蘇若華長嘆了口氣,說道:“如此,本宮都知道了,你們下去吧。今夜,本宮來侍奉皇上?!?/br> 露珠只覺不妥,說道:“娘娘,您懷著身子,皇上這般醉了,夜里鬧酒怕傷著您,不如還是奴才們來服侍吧?!?/br> 蘇若華搖了搖頭,微笑道:“不礙事的,你們都不必在跟前?!?/br> 幾個近身伺候的內侍聽她如此說,只得都退了出去,又道:“奴才們都在廊上服侍,娘娘如有吩咐,傳喚一聲就是?!?/br> 打發了他們出去,蘇若華便撩起帳子,在床畔坐了。 看著陸旻沉睡的俊美容顏,蘇若華有些無奈一笑,溫軟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面頰。 她低聲說道:“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還耍這些孩子脾氣。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兒,你就往我這兒跑。這么多年了,這性子還是沒改。你啊,什么時候才能不像個小弟弟似的?總要我哄?!?/br> 她話說完,只覺的身上有些燥熱,便將外頭的罩衫脫了,只余下一件藕荷色的扣身衫子。 才把衣衫拋在凳子上,她忽覺被人身后猛力一拽,整個人倒在了枕上。 陸旻立時便湊了上來,緊緊摟住了她,在她的香腮粉頰上又啃又親起來。 許久,他微微饜足,悶聲悶氣的嘟噥道:“朕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男人,你要叫夫君!你的事,為何不先告訴自己男人,卻要告訴外人?” 第一百零九章 蘇若華摸了摸他的臉, 柔聲問道:“七郎又是聽人說了什么呢?嗯?” 陸旻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你家人在蒙古,你想托人照料, 為何不告訴朕, 卻對那個霍長庚說?成,那時候你還不是朕的女人。那你家老宅要修繕, 同朕說一聲又怎樣?朕是你的丈夫, 你卻告訴一個外人?你叫朕怎么想?” 蘇若華微笑道:“七郎的消息,倒還當真是靈通。臣妾家里的事,臣妾才知道,七郎就先知道了?!?/br> 陸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斥道:“你又哄朕呢?你家的事,你不知道?” 蘇若華摟著他的脖頸,輕輕說道:“臣妾真的不知道。這還是臣妾今日打發劉金貴去家里送銀子, 才曉得?!?/br> 陸旻嗤了一聲,沒好氣道:“即便如此,那霍長庚也必定是在打你的主意, 不然他怎么那么好心, 替你家修房子?” 蘇若華看著他,水紅色的唇輕輕一挑:“這是臣妾的錯么?” 陸旻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翻了個身,不說話了。 這當然不是蘇若華的錯,然而他心里總是不痛快。 蘇若華瞧著他慪氣的背影,有些好笑, 挪了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臣妾倒是以為,七郎該慶幸才是,怎么這樣悶悶不樂?!?/br> 陸旻沒有回頭,嗤了一聲,說道:“這是什么話,別人惦記朕的女人,朕難道還要高興不成?” 蘇若華柔聲道:“臣妾聽聞,霍大人在沙場上戰績卓越,悍勇異常,且用兵如神,還打了幾次以少勝多的伏擊戰,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噬夏艿眠@樣的人輔佐,不是江山穩固、基業長存之象么?他以往只是個不得志的護軍,得了皇上的提拔,必定盡力答報皇上的知遇之恩。他為人剛正耿直,不是趨附權貴之徒,能讓他施展才能,加以重用,可比高官厚祿更能拉攏人心?!?/br> 陸旻翻了個身,盯著她的眼眸,滿眼古怪,半晌他忽然說道:“你怎么對他的事情這么熟悉?你特意打聽的?” 蘇若華一時語塞,她的確私下打聽過霍長庚的消息,倒也不為別的。她一家人都在瑙木貢,叛軍作亂的地方,霍長庚能打勝仗,一家人才能平安,所以她便時時留意那邊的消息,也就聽了些他的事跡。 陸旻看她不說話,酸溜溜說道:“說,你是不是中意他那樣的男人,嫌棄朕是個白面書生?” 倒也是,霍長庚那樣的英偉男子,怕沒有女子不喜歡。 陸旻以容貌自負,但在霍長庚這樣一個沙場將軍面前,總覺得還是人家更有男子氣概一些。 今日聽到眼線來報,他心中便十分不舒坦起來,雖明知蘇若華久居深宮,霍長庚在千里之外,兩人不會有什么交集,然而自己心愛的女人,對別的男人青睞有加,怎么都讓人不痛快。 蘇若華聽了他這話,不由有些好笑,輕輕斥道:“多大的人了,眼見孩子都要有了,還見天吃這些閑醋。七郎把心思都用在正事上吧,臣妾不過是欣賞霍大人罷了……” 她話未說完,陸旻豁然起身,頗為激動道:“你果然還是中意他的!” 陸旻對于蘇若華心中總有一股依賴之情,兩人多日不見,可謂相思入骨,再聽了這樣的事情,難免胡思亂想,加上今日飲酒過度,理智全失,便什么稀奇古怪的念頭都生了出來,也鬧起了脾氣。 蘇若華啞然失笑道:“臣妾不過是欣賞罷了,這七郎也要生氣么?” 陸旻說道:“既欣賞,便是以為他好么,這不就是中意他的意思?你還想哄我!”話說的沖動,連自稱也忘了。 蘇若華瞧著他臉上酒意未退,氣哼哼的樣子,索性說道:“那么,七郎預備怎么辦?七郎以為臣妾不守婦道?是要罰月份?降位?甚而將臣妾送入冷宮?干脆將臣妾送出宮吧,七郎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br> 陸旻不知蘇若華這是在逗他,高聲道:“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吧,你就是想要擺脫我,出宮去找他是么?”說著,又切齒道:“你休想,懷著我的孩子,還想走?今生今世,你都別想離開我!” 一語畢,他便翻身將蘇若華壓在了枕上。 二人分居許久,蘇若華也不是不想他,便也沒有阻攔,只是低低斥道:“你倒輕著些,傷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就找別人要你這個儲君去!” 太醫私下曾叮囑過她孕中禁忌,過了頭三個月,胎像穩固,這夫妻間的事便也沒什么妨礙了,只是須得輕柔小心,不可過于放縱,免得傷了胎。 往日,陸旻與她同寢時,總是隨心所欲,兩人的歡好總像狂風暴雨一般,是以她如此告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