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刻他突然就沒那么討厭林歸同了。

    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憐。

    所以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不過明不明白都好，他媽還在看著他，他還是點了點頭，道：“記住了?！?/br>
    反正他記性好，背下來就行了。

    “那出去吧?！?/br>
    蘇若道。

    蘇若等他出去了，才看向韓則城，道：“我以前真的這么教他的？”

    不過她問完韓則城才又想起來以前韓則城可是基本不在韓家村，她問他......

    “嗯，韓家村的情況不一樣，”

    韓則城卻答了她，道，“那里的孩子都是放養，三天兩頭打架，來寶大他半歲，他奶奶又偏心，如果你跟他都不強硬一點，果果怕是會變成個rou包子......你跟他們也相處了兩天，也應該知道跟她們完全是沒有任何說理的余地的?！?/br>
    村里的孩子嘛，本來也都野一點。

    再加上韓家那個情況，如果蘇若稍微軟一點，果果稍微軟一點，果果所有的東西怕不是都會被韓來寶理直氣壯的全搶光，后面還有他奶的幫襯。

    還有，韓則城沒說的是，蘇若她自己因為下放初期的那些事，本身行事跟現在應該也有些不一樣。

    他看蘇若還微皺著眉，伸手拍了拍她，道，“不用太擔心，若若，他是男孩子，只要品性上沒有問題，慢慢學會克制自己的脾氣，就不用擔心什么，這些我都會看著他的?！?/br>
    “我擔心你爸這邊......”

    蘇若嘟囔道，“就過個年，還鬧出這種事來?！?/br>
    “不用在意這個，”

    韓則城道，“那個林歸同的確需要教訓一下，我看他們這邊對他的教養方式，發生這件事對他來說應該不是壞事?！?/br>
    至于他們可能會對果果或者對他們一家產生隔閡或有意見......隔閡本來就存在，他從來不在乎這個。

    ******

    在蘇若和韓則城去了東廂房的時候溫巧儀也去了后面院子。

    她先看了一下外孫，看他臉上的傷并不算嚴重，只是看起來有點嚇人罷了......一個孩子的力道畢竟有限。

    她也沒什么心思哄他，只是叮囑了韓則華幾句，讓他一會兒帶孩子去吃飯就又去了韓琴琴的房間看女兒。

    韓琴琴正趴在床上哭。

    溫巧儀聽得心頭發堵。

    她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終吸了口氣，走了過去，坐下拍了拍他，慢慢道：“琴琴，同同他還只是個孩子。不管怎么樣，他都是你自己生下來的孩子，你想想看，如果我和你爸對你，就跟你對同同一樣，你會是什么滋味？”

    韓琴琴本正又屈辱又委屈著。

    她生的兒子，被他爸看不起，被韓則城那個自己以前看不上的鄉下人的兒子看不起，罵他是傻子，蠢貨。

    他們看不起他，其實不就是看不起她？

    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吧？

    韓琴琴聽到她媽進來，本來以為她會哄哄自己，卻萬萬沒想到她直接拋過來這么一句話。

    她為什么要做這種類比？

    為什么要做這種類比來戳自己的心？

    她抬起頭，看著她媽道：“媽，如果我嫁的男人跟爸一樣，我也會愛他的?！?/br>
    她不是不想愛他，只是每次看到他，都讓她心里難受，非常難受。

    溫巧儀心頭一梗。

    她想說你怎么能這么想？這想法不對。

    可她看著女兒滿臉的淚水，一句話又都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現在跟女兒說這種道理，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溫巧儀說不出話來。

    韓琴琴卻抹了淚有話說了。

    她道：“媽，你看見了，爸并不喜歡歸同，為什么一定要留他在家里？留他在家里，不過是讓我不停受辱罷了。媽，你幫我勸勸爸爸，送他走吧?！?/br>
    “媽，歸同是林家的兒子，留下他，只會跟林家牽扯不斷，不停讓人看笑話，不停讓家里所有人都堵心。還有，媽，你想過沒有，這樣養著他在家里，我后面還要怎么談對象，怎么結婚？難道你是希望我就這么過一輩子嗎？”

    第42章

    溫巧儀聽得心頭一陣陣地發堵。

    她想說你怎么能這么說？

    那是你自己生下來的兒子， 你這樣說置他于何地？

    可是人除了有是非觀， 還有情感， 還有偏愛。

    就是溫巧儀再覺得女兒這樣不對， 可在她心里，女兒的位置也是遠重于外孫的。

    對女兒的心疼也遠重于替外孫考慮他的人生......事實上她并不會替外孫考慮他的人生，那本來也不是她的責任， 她只是像任何一個有教養的人一樣，只是覺得女兒的行為不妥而已。

    但對女兒的心疼到底還是越過了其他。

    也不是越過，而是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兒，她就是這個樣子的，你逼她接受你那一套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只會讓她變得越來越偏激，越來越休斯底里， 就像她爸逼她接回孩子，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一樣。

    更何況女兒這話雖然說得讓人不舒服， 卻也真的是現實。

    她當然希望她以后的人生能順風順水。

    能嫁給一個體面的人，過著幸福的人生。

    可女兒從小養在大院， 心高氣傲。

    她想要嫁的是門當戶對，以后還能過著體面， 被人羨慕， 仰視的人家。

    可她帶著孩子，還把孩子養在身邊， 差不多條件的人家都不會看上她。

    若她爸爸還在位置上也就罷了， 可她爸年紀大了， 身上又帶了許多傷，身體已經不好，怕不是過不了幾年就要退下來了。

    到時候情況只會更差。

    溫巧儀沒有再指望這個女兒能夠成為多優秀的人，哪怕她在世人眼里是個自私涼薄的人，但她這個做母親的，卻仍是希望她以后能過得好，過得順心如意。

    所以她嘆了口氣，最終什么勸她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道：“你爸已經同意把同同送走了?！?/br>
    韓琴琴倏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坐了起來。

    也不哭了。

    她詫異道：“爸同意了？”

    溫巧儀點頭，她并沒有多高興，反是聲音有些沉重道：“琴琴，等把孩子送走了，和林家那邊，你就和他們好好和解吧，以后對這孩子該做的，也要做齊全了......”

    就算是因為現實選擇了自己，也應該將事情做得得體些。

    可韓琴琴不出聲。

    她只想跟那邊再沒有任何瓜葛。

    溫巧儀嘆了口氣，也知道這些她就算是說破了嘴皮都是沒任何用處的，她也只能盡她的能力在她后面幫她描補一下了。

    她推開了韓琴琴，站起了身，道：“我去勸勸同同......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出去吃飯?！?/br>
    說著頓了一下，道，“琴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出去了就不要再鬧什么幺蛾子了，你可以不跟你大哥他們說話，但也別擺臉色，韓果打同同是不對，但那也是同同無理再先的。你自己的事情已經夠鬧心了，就不要再給自己增添更多的事了?！?/br>
    “以后你大嫂她也要到省城來讀大學，她和果果他們來家里的機會可能還會很多，媽不求你跟他們相處得多好，但也至少要相安無事，不要把家里弄得烏煙瘴氣的......這樣對你，對你大哥都好?！?/br>
    “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將來，做人也不要太獨，眼睛放長遠一點，不要只盯著眼前的這點子事和東西?！?/br>
    說到這里她的面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溫柔和難受糾結的表情，看上去嚴厲了許多。

    韓琴琴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又咬了咬唇。

    她想說她心氣不順，不想跟他們好好相處。

    可她也知道她媽，有些事情她可以鬧，有些事情絕對不行。

    離婚和孩子的事情她媽肯幫她是因為她心疼自己。

    但自己若是在她爸面前無理取鬧......不僅她自己不敢，她知道她媽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溫巧儀見她不再出聲，也沒指望她有什么回應，就轉身往門口走去。

    只是在她走到門口，伸手去開門之時，卻聽到后面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道：“媽，如果我嫁給了一個像爸一樣的人，我也會愛他重他，好好過日子的?！?/br>
    溫巧儀握在門柄上的手就是一頓。

    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說道理她不聽，可如果她一直都這樣想，將來怎么能過得好？

    溫巧儀憂心忡忡地出去了。

    溫巧儀身在其中，她愛重，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崇敬自己的丈夫，自然看他千好萬好。

    但如果是蘇若，大概會一巴掌拍醒韓琴琴。

    你喜歡你爸什么呢？

    他的性格？大男子主義，強勢，沉默，在家里說一不二？這些不說是缺點，可也算不得是什么優點，這種人更不少，你這個大小姐可不會喜歡。

    他的外貌？長得還行，但比他長得好的人大把，你自然不是因為外貌說這話。

    你最看重的不過是，你爸的位高權重，走到哪里別人都是尊敬他，或者畏懼他，你想要的是這份位高權重給你帶來的讓你感覺高高在上的風光體面罷了。

    只是這一點，就是溫巧儀都沒看透。

    或者不愿看透。

    ******

    溫巧儀去了外間。

    她讓韓則華一會兒帶林歸同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