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幾步路，得走二十分鐘吧，但雖然大家心里沒什么，可一對青年男女一起走，被人看見總是影響不好。

    趙進也沒有太失望，他笑了一下，道：“那就一起出學校吧?！?/br>
    這個蘇若也不太好拒絕。

    這就一條路，兩人都要離開，她總不能不讓他走吧？

    蘇若說了一聲“好”，兩人就一起往外走，趙進就一邊道，“蘇同學，我看你的基本知識很扎實，這次考試肯定沒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理想的學校想要報的？”

    說完像是怕蘇若誤會，苦笑道，“我也是在茫然中，想要聽聽蘇同志的意見?！?/br>
    現在高考是考前填志愿，可偏偏這是第一年恢復高考，大家既沒有往年學校的錄取分數作參考，也不知道競爭狀況，甚至連考題會是什么形勢，什么樣的難度都不清楚，總之就是一無所知，所以填報學校這個還真是令大家都很茫然。

    蘇若也很理解。

    她道：“我應該會報省城的大學，但具體學校還要再考慮考慮，不過趙同學的數理化基本功也很扎實，應該能考到理想的學校的?！?/br>
    青大是全國知名的學校，雖然蘇若自信，但正如顧軍長的夫人曾姚紅所說，今年剛剛才恢復高考，名額不多，但卻有積壓了十年的考生參加考試，而且大家經歷上山下鄉，都有很強的毅力和決心，尤其是這段時間和這些知青接觸，蘇若一點也不敢小瞧別人的實力。

    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公社呢。

    趙進聽她這么說提著的心先放了下來。

    是報省城的大學就好。

    他笑道：“我想報考青大，不過原來我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這段時間還多虧蘇同學幫我分析作文題，讓我進步很大，不然有語文拖后腿，我是肯定不行的?！?/br>
    蘇若道：“趙同學不用這么客氣......”

    “阿若?！?/br>
    蘇若說著話正準備下樓梯，冷不丁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喚聲。

    她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茫然的抬頭看了看，就發現另一邊上樓的拐角處正站了一個人。

    竟然是韓則城。

    蘇若一喜，他怎么過來了？

    她忙跟趙進打了聲招呼，就已經快步走到了韓則城前面，仰頭看他道：“你怎么過來了？”

    笑容歡喜。

    韓則城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飾的喜意，剛剛郁結的心情總算稍微好了些。

    他道：“今天事情都處理完了，就過來接你?！?/br>
    事實上他平時也很想過來接她。

    只是她平時都是跟俞晚的meimei俞翎一起過來一起回去，讓他不好來接。

    他說完就看了一眼后面看到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臉上詫異和少許敵意的趙進，道：“阿若，這位是你的同學嗎？”

    蘇若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跟同學一起的......一起學習，也算是同學吧。

    她回頭，“嗯”了一聲，就介紹道：“對，韓大哥，這是趙進趙同志，是紅橋農場那邊的知青，這次也報名參加了高考，和我們一起學習的?！?/br>
    又跟趙進介紹韓則城，道，“趙同學，這是......這是我的愛人韓則城同志?！?/br>
    趙進：......？？

    愛......愛人？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小姑娘般的蘇若竟然已經結婚了。

    不......愛人，是弄錯了吧？

    或許只是她對象而已。

    他喃喃道：“蘇同學，這是你對象吧？”

    愛人可不是隨便亂說的。

    韓則城本來在聽到蘇若跟那男知青介紹說他是她“愛人”的時候面色已經緩了下來。

    可是聽到趙進這么一句話那臉色立即又沉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趙進，趙進只覺得好像被什么寒流掃過一般，全身都起了一陣冷意。

    蘇若最一開始說出“愛人”這個詞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可說出來就覺得也沒什么。

    大概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

    她看到趙進吃驚的表情還有些好笑，道：“嗯，是愛人，我們結婚已經五年了?！?/br>
    不過好笑歸好笑，韓則城來了，她可不打算邀請趙進和他們一起走了。

    她道，“趙同學，那我跟我愛人就一起先走了，明天再見吧?！?/br>
    說完就又轉頭看韓則城，高興道，“韓大哥，我們走吧?！?/br>
    她仰著頭看他，兩眼彎彎，帶著笑意，顯見得是很開心。

    是因為他過來接她所以很開心嗎？

    韓則城這樣想著，先前乍見到她跟一個男同志有說有笑而十分堵在胸口的情緒就總算消退了許多。

    他伸手接過她抱在懷中的書，看到她有一縷頭發遮住了臉頰，無視一旁看著他們已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趙進，就又伸手替她撥了撥，道：“走吧?！?/br>
    兩人下了樓梯走在cao場上，他似乎隨意問道：“剛剛那個是你們學習小組的同學？”

    蘇若“嗯”了一聲，道：“嗯，是的，他是省城過來的知青，父母是中學老師，數理化很好，基本功特別扎實，就是語文差了些，作文也不行，聽說這次高考作文會占大頭，所以他這樣偏科還是很吃虧的?！?/br>
    蘇若心情好，話就多了些。

    順著他的話說了說趙進，順帶著也贊了贊小組其他人的勤奮和學習情況。

    而韓則城聽得卻是一陣心堵。

    好不容易因為她剛剛因為他過來接她的歡喜而撇開的情緒又翻了出來......先前他看到她跟那個趙進站在一起說話，看到趙進看著她的眼睛里那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意，他就已經很不舒服了。

    沒想到參加個學習小組，她連人家的出身背景學習程度都一清二楚了。

    她對人也太不設防了些。

    而且他不舒服還不只是因為那個男知青。

    而是因為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等她上了大學，進入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到時候她身邊一定會有很多愛慕她，跟她志同道合的男青年，日日一起上課，一起學習，一起討論。

    接觸久了，很難說不會發生什么感情。

    而他對他們兩人的感情本來就沒什么信心。

    不是他對自己得到她的感情沒有信心。

    而是他在她身邊的時間畢竟很少，更何況兩人在一起可聊的話題也很有限。

    現在的她很單純，得到一時的感情容易，但想要維系卻可能很難。

    更何況他們兩人的婚姻都是特殊情況下的結合。

    蘇若不知道他的心思，她還在繼續說話，道：“之前我還覺得自己考青大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現在卻覺得有些井底之蛙了?！?/br>
    “這些天接觸這些同學，雖然他們的基礎是差些，有的因為時間長，很多知識點都忘了，但他們卻有豐富的人生歷練，也有很強的毅力，重新拿起課本學起來也非?？?，進步非常大，真的不可小覷?！?/br>
    “這里還只是小小的公社，已經讓我有藏龍臥虎的感覺，更何況這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呢，整整十年，是十年的同學來一起競爭，我現在都有些緊張了?！?/br>
    她是真的有些緊張。

    她不想再等多一年。

    韓則城想說，他并不在乎她能不能考上大學。

    或者有時候他會偶爾冒出很自私的想法，希望她不去上那個大學。

    但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會被他死死摁下去，也對這樣的自己很嫌惡。

    他道：“你也很勤奮?！?/br>
    他當然知道她是有多重視這次機會的。

    蘇若便彎眼笑了出來。

    他以前看她這樣笑會心生歡喜，但現在卻心里堵得很。

    他道，“你有想過要報什么學系嗎？”

    “文物和藝術系，”

    蘇若笑道，“我打算報考青大的文物和藝術系?！?/br>
    “文物和藝術系？”

    韓則城有些意外，他道，“我記得你原來是要讀建筑系的，怎么會想要改成文物和藝術系？”

    建筑系啊......

    她原先的確是打算學建筑系的，不過那主要是受了她爸還有袁伯母他們的影響。

    她爸是學建筑的。

    袁家一家也都是學建筑的，袁爺爺還是早年的留學生，袁家可以說是建筑世家。

    她從小和袁家走得近，可以說袁伯母也就是舒姨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都不為過，她在她那里受了啟蒙教育，也的確喜歡古建筑，所以那時候她勸自己讀建筑系，她就同意了。

    可是這回她仔細思考了卻想換一換了。

    她道：“我是挺喜歡建筑系的，但我仔細想過了，我主要是喜歡古文化和古建筑，還有古建筑修復，對建筑設計其實并不太感興趣，所以可能文物和藝術系更對我的興趣愛好，因為建筑修復需要很多的文物知識，反而建筑系學的東西像是建筑結構啊，建筑力學，建筑設備什么的我并不感興趣?！?/br>
    韓則城“嗯”了一聲，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但也就是一點而已。

    他知道建筑系和袁家的淵源。

    她的前未婚夫，前未婚夫一家都是學建筑的。

    ******

    晚上是蘇若煮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