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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如此,不過轉念男兒征時意氣磅身,都想著入伍后定背馬披甲,□□在手,軍功傳世,哪里有想著歸來時,孑然一身,且身殘損志,其間蒼涼,怕難以適應。 子桑又是默然,總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似乎一切本該如此,卻說不上來又為何要如此。 比起這些重傷者,輕傷雖都只是上藥去膿血即可,可數量卻是倍于重傷,幾大帳人都需要照料。 旁叢也有些輕甲兵來幫忙,可到底都是些大老粗,弄得亂七八糟。 白允沫師從名醫,又都是出入貴家王宮,或坐診于藥荘,旁邊都是有利落的小童或者女侍幫手,來了此處事事都只能靠自己,子桑從旁時雖輕松很多,到底卻也不能久待。 看著白允沫忙起來連說閑話的功夫都沒有,子桑心中難忍。 尤其知道自己不在時,白允沫便更加辛苦,便想到她家的下人,于是說:“我去和周將軍知會聲,讓他等白日里頭都來與你幫手?!?/br> 如此兩人都覺得合適,反正他們三個也閑得很,就都讓跟著干些活才是。 聽著號聲響起來,子桑不得不出到軍外,她再如何也是將軍身邊的隨侍,不能整日四處閑幌。 自一戰歸來后,周載的胡子已然灰了許多,眼中亦滿是血絲,腰背卻依然寬厚熊實,走在軍中威氣凜然。 看他滿眼血絲,子桑心里便猜了個幾分:“滿達仍舊是不肯開口說話么?” “嗯,不過他不說也不要緊,等援兵到了,我們且先守著,再隨機應變?!?/br> “那開春一戰之諾?” 這開春一戰是在朝堂上拍了板的,若不戰,周載必定會受群臣攻擊。 彼時他這個大將軍的兵權無論如何也要交出去。 若戰,以此時情況看來,毫無勝算。 “你覺得能戰?”周載面上兩側腮梆子明顯地浮動著,他心里惱恨卻無可奈何。 南涼并非沒有兵,若全國上下同心,至少可以籌兵六十萬,巖葑兩州分兵25萬防守,剩下的兵力用以與東池抗衡足以。 可如今的局勢,人人自危,擁兵自重,暗渡陳滄。 余到不足十萬兵力來于東池與北昌聯軍,南涼若亡,非國不富兵不強,實是朝臣亂綱。 “覆巢之下無全卵,難道他們還妄圖能茍活于東池的銀甲之下么?”子桑猶是對于朝堂上每日眉來眼去,尖嘴利舌的朝官面印象深刻。 當初于王宮中以世郡殿下的身份參朝,只覺這些人每日勾心斗角,甚是無趣便常也不聽。 如今看著南涼甲士,或流血戰場,或哀鳴而歸方才覺這等人何止無趣,簡直喪心病狂。 周載冷哼:“你若是讀了些國史的話,也知在四國之前,天下都是自占疆土稱候,南涼是最為繁華之處,當年一分便是十幾小國,現下雖對外有東池,可畢竟東池國都遠,這些朝臣或而有打算過若是國破,便自立,若是國存,便擁立于自己有好處的人登上南涼大位,進退有利,何樂不為?!?/br> 何樂不為,因一己之樂,任天下涂炭生靈。 王爺爺此番在宮中想必已然焦頭爛耳罷,難為他那身子骨,遲暮之人還要整日坐于尊位上從中持衡各方勢力。 “上次請兵的快信似乎還未得回函?!?/br> “嗯,必是朝中有人反對?!?/br> 總也會有人從中作梗,可眼下景玄關的形式極為重要,增兵之事刻不容緩。 “將軍可有想過,若不得增兵又當如何?” 周載沉默了,只是大步往前走前,他們今日仍是往回風谷的位置去。 東池應是早便想過南涼軍會出擊破壞工事的行為,工匠準備得很充足,不過短短五六日,梯架便全部修好了。 于是老戲仍然上演著。 上邊南涼的弓箭手于崖邊孜孜不倦地射箭,下邊東池的士兵老樣子,不斷地發弩。 工事搭好了,東池士兵果然往下掘土,試圖從下往下打穿地面。 可是天寒,泥土硬實,進度較慢,不過他們也真是好耐心,每日挖一點是一點。 到了回風谷處,看著谷下的上萬名防守工事的銀甲兵,周載聲音沉郁:“若是沒有增兵,只有死戰?!?/br> 勝負他不敢說,在周載的心中,他不想說敗這個字,可是也唯有這一次,他心中除了忠勇外,更多的是愧疚。 見他面色有異,子桑按過話頭,說起傷兵的事情:“白允沫入營時隨身帶了幾個奴侍,她現在每日軍中來回照顧傷患,需要人幫著?!?/br> “她帶的人是否可靠?” . 白允沫入軍營中已然是有違軍制,只自她入軍中以來,凡有傷患癥的地方,便能見到她的影子,何況她還算是周載的救命恩人,自不好以軍法來處治她。 可若是再有閑人于軍中走動的話,周載總覺得所不妥。 “都是自家奴侍,應該不會有問題?!彪m然有想到泊玉姑娘的是路上逢遇,不過轉念她畢竟救過白允沫,應該不會是什么壞人,便略過未提。 周載想了想,軍中傷患向來棘手,白允沫這么個大醫官能屈尊已是難得,便點點頭:“你看著辦吧,說起來,你到底還是世郡?!?/br> 此時忽地提起世郡的身份,兩人都有些笑意。 好好的世郡兒在這戰場浴血戰敵。 子桑取了弓便又是找了崖邊空隙去射箭,看著箭下一個一個東池銀甲倒下時,她已然沒了開始時那種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