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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討厭, 但也說不上喜歡吧, 林厭身上的那股為了破案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的魯莽勁兒, 大概是每個年輕的刑警都曾有過的, 只是到了我這個年紀, 需要考慮的太多,這樣的魯莽就不合時宜了?!?/br> 宋余杭默然, 她理解的。 只是提到林厭, 又未免心中一酸,拿手背揩了一把眼淚, 吸了吸鼻子。 “既然這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br> “你說?!?/br> “為什么查封林厭的房產?” “名下有負債, 她父親不愿意承擔, 本人又沒有什么別的親屬, 對方向法院申請了強制執行,只能拍賣房產來抵債了?!?/br> 林厭脫離了林家后自己也有一些產業,有盈有虧,不然怎么能支撐的起她龐大的開銷。 宋余杭點頭:“那那個胖子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等法院判決?!?/br> 馮建國面不改色。 她卻咬緊了牙關,馮建國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茶杯擱置在了桌上,發出了輕響。 “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和你們的車輛被動手腳有關,你知道的,上了法庭最多也只能從綁架、拐賣兒童、故意殺人來判?!?/br> 宋余杭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我知道, 所以我必須找出這個幕后黑手?!?/br> 馮建國不疾不徐吹了一口茶葉:“你想怎么做?” “墜海的車打撈出來了嗎?” “前天剛撈出來,停在了事故停車場?!?/br> 宋余杭默默記了下來,她端詳著他,看著他扣著茶杯的動作,那眼神里有一絲探尋,一絲深究以及一絲不信任。 “U盤呢?” 馮建國搖頭:“他說逃跑的時候丟了?!?/br> 宋余杭也搖頭:“不可能,你們不會不去找的,我還是無法相信你?!?/br> “事到如今,你還有人可以相信嗎?”馮建國反問,兩個人的視線在慘白的燈光里相撞,對方肩章上的銀色橄欖枝折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林厭一個人查案的時候,只是遇到了阻撓,并沒有生命危險。她們倆一起開始查的時候,對方的行動便層層升級了。 先是李斌的死,李洋的意外身亡更像是一場安排好的鬧劇,還有那個多次出現在“白鯨案”中的藍色物質,又是什么東西? 以及在她們去省城路上遭遇的伏擊,對方使用的是橡皮彈,制式警用設備。 再加上在瘦子耳后發現的微型麥,這是否代表,有人在暗中cao縱這一切。 而內鬼……就在她們身邊。 如果是坐在對面的這個人的話,掌控了江城市局上上下下的一切警力,她們根本無處可逃。 宋余杭一陣不寒而栗。 馮建國開口了:“是了,如果是我的話,你現在根本不會坐在這里?!?/br> 宋余杭使勁扣著自己,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里,才勉強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知道這個內鬼可能是她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市局的清潔工,食堂打飯的阿姨,她的下屬,她的上司,她的同事…… 每一個人身上都有洗不清的嫌疑,包括馮建國。 林厭的死讓她變得更謹慎了。 她像暗地里吐著信子的毒蛇般試探著。 “您不會在市局里殺我?!?/br> “你說的對,在你住院的時候,在你跑去找林厭的時候,在你因為悲傷神思恍惚,痛不欲生的時候,都是下手的最佳時機?!?/br> 對方卻偃旗息鼓了。 宋余杭愕然,仿佛有一道光劈開了混沌。 馮建國不愧是老刑警了,從細枝末節里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現在,你該相信不是我了吧?” 這世事就像一個漩渦,她和林厭就是不小心被裹挾其中的兩片孤零零的樹葉。 當初在五里鎮的天臺上,她向林厭許諾有生之年必破“初南案”的時候大概也沒想到會被掀起的滔天巨浪拍打得尸骨無存。 不知道是冷還是恨,宋余杭上下牙磕碰在了一起,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究……究竟是誰?” 馮建國傾身:“我也想知道?!?/br>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上直屬省廳管轄,下有數百雙眼睛盯著,牽一發而動全身。 宋余杭松開了摳手的指甲,輕輕摩挲著自己的那枚訂婚戒指。 “我來查?!?/br> 馮建國看著她,卻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結婚了?” 宋余杭淡淡“嗯”了一聲。 “無論是林厭的死,還是十四年前的那樁案子抑或是那個內鬼,我都必須查清真相?!?/br> “你想清楚,不查,我放了你,安穩度日。查,你不僅會受處分,還會從此刀山火海,永無寧日?!?/br> 宋余杭從前以為自己已經夠理解林厭了,夠感同身受了?,F在才明白,原來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的感覺是如此沉重,壓得她時時刻刻喘不過氣來,每每想起來都是心如刀絞,并且這種疼痛還將伴隨她的一生。 這戒指是矢志不渝的愛意,也是永恒的枷鎖。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抬起頭來,堅定不移地道:“我要查?!?/br> 馮建國眼底浮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茶要涼了,他也該走了。 “局里會開會討論出你的處理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會降職調崗處理,你做好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