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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來得及,解了她的安全帶,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人從洞開的車門里搡了出去。 林厭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滾到了路邊。 橋面上騰起了火光,巨響連守在入口的段城他們都驚動了。 幾個人匆匆往過去一瞥,頓時都目呲欲裂。 段城發了瘋一般往過去跑:“宋隊,林姐!” 看著宋余杭的車墜海,懷里抱著昏迷不醒的孩子,季景行的精神狀態也崩潰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余杭……” 遠遠地,警笛響了起來。 鄭成睿扔了遙控器攔腰抱住了他,把人往后拖:“走啊,快走!方辛,幫忙!” “我不走,不走,我要去救她們!”段城掰開他的手,淚流滿面地咆哮。 方辛揩干眼角的淚水,走上前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把人打得偏過頭去。 段城死死盯著她。 “那邊還有一個昏迷不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孩子!你忘了林姐說的要把她安全地送到醫院了嗎?!你現在去救人,她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你明白嗎?!” 段城哽咽:“我明白,明白,可是……” 橋那么高,海那么冷,又那么深。 看他哭,方辛也受不了了,一把把人摁進了自己懷里,抱著他的腦袋安慰他。 段城嚎啕著,方辛含著淚和鄭成睿對視了一眼,他點了點頭,把季景行和小唯扶上了車,撿起自己的遙控器,收了無人機,順便把他們停留在這里的足跡腳印抹得凌亂,拿枯枝殘葉掩蓋了。 一輛小車趕在了警方來臨之前,消失在了山間。 “噗通”一聲水響,浪花掩去了漣漪。 馮建國拉開車門跳下車:“攔住她!” 已是來不及了。 眾人連她的衣角都沒摸到,眼睜睜看著她跳入了深海里,似一尾游魚般消失了蹤跡。 冬天不是適合潛水的季節。 林厭也從沒有在陌生的海域里潛過水,更是沒有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來過。 她心急如焚,入水姿勢也亂了套,險些被重力拍暈了過去,灌了好幾口咸腥的海水后才回過神來,浮上了水面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復又一頭扎了下去。 越往下潛,溫度越低,她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傷口泡在海水里更是鉆心地刺痛。 林厭仿佛喪失了知覺,游過的地方蔓出了淡紅色的血跡和海水混合在了一起。 她又止不住開始流淚,可是她不能閉眼,她得在黑暗的環境里憑借著浮游生物發出的微弱的熒光來確定車輛墜海的地方。 這是真正的大海撈針。 她從沒有在深海里待過這么長時間,各式各樣的海魚水母游過她的身邊,可是她無心欣賞。 她像一個瘋子一般周旋在海底,找著自己心愛的人。 毫無保護設備的深潛讓她的耳膜嗡嗡作響,頭痛欲裂。隨著氧氣的流失,肺部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扎一樣。 最致命的是寒冷,低體溫癥隨時都有可能讓她失去意識,長眠在海底。 林厭不得不咬住了舌頭,用疼痛來刺激自己神智清醒。 她流著淚,在心底默念:宋余杭,你在哪,快出來啊。 別躲著我了,我什么都聽你的。 腳踩住了礁石,林厭奮力向前,破開了水波,目之所及,一大群游魚圍在一起。 她咬牙往那個方向游了過去,海魚受驚游走。 看見受損嚴重的那輛車時,林厭喜極而泣,從唇齒間冒出了水泡。 她三兩步游了過去,使勁扒拉著車門,又踢又踹,紋絲不動。 林厭換了個方向,從破碎的風擋鉆了進去,玻璃碴子又在身上添了幾道口子。 她使勁拍著宋余杭的臉,宋余杭靜靜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猶如睡著了一樣。 海水將她血跡斑斑的臉沖刷得很干凈,柔軟的黑色短發隨著水波輕輕蕩漾著。 林厭捧起她的臉,哽咽著,把頭抵上了她冰冷的額頭,把人摁向了自己懷里,企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可是無濟于事,這里實在是太冷了。 她也凍得渾身哆嗦,像一塊冰坨子。 林厭四下看了看,用腳將風擋破碎的縫隙踹得更大了一些,碎玻璃碴子和血跡順著水流一起飄散了出去。 她回轉身,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托起了宋余杭,抱著她的腰,和人一起奮力游了出去。 肺里原本就稀薄的氧氣因為劇烈運動,消耗得更快了。 林厭嗆了好幾口海水,鼻間冒出了氣泡。 她的身上還耷拉著另一個人的重量,地心引力讓她舉步維艱。 她仰頭看去,上面的海水還是黑的,還不知道再游多久才能看見天亮。 可是宋余杭已經堅持不了那么久了。 她的臉色發白,嘴唇青紫,泡在深海里已經有一陣子了。 林厭毫不猶豫地捧起了愛人的臉,送上了自己的唇。 接觸到她冰冷的雙唇時,林厭渾身一抖,淚就滾了下來。 她把自己還溫熱的,鮮活的,全部的愛和呼吸一起渡了過去。 林厭摟緊了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圈發的皮繩脫落了下來,掉進了深海里,柔軟的發如海藻般散在波浪里。 她們纏繞著,交織著,隨著浪花起起伏伏,淡紅色的血跡也飄散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