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林厭看著她那繃得筆直的身子就知道她在和誰通電話,不是馮局就是趙廳。 塞進手里的饅頭還熱著,散發出了一股小麥的香氣,林厭拿起來咬了一口, 豎起了耳朵聽她說話。 宋余杭把手機稍稍拿遠了一些, 聽他咆哮完:“馮局……” 對方直接吼:“滾犢子, 趕緊把林厭給我帶回來!基層派出所都投訴到紀委了知道嗎???!” 仿佛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唾沫星子噴到了自己臉上,宋余杭略有些嫌棄地又拿遠了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邊沉寂了三秒, 宋余杭趕在他即將破口大罵的時候接上了:“您聽我說……” 她看了一眼林厭, 背過身去:“林法醫為了破案手段可能是激進了些,可是她確實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 她要是做了我又何必出去追那個黑衣人,直接把她當場銬下不就完了嘛?!?/br> 馮建國冷笑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給自己消消火:“我還不知道你們,一丘之貉!沒有經過組織批準就是擅自行動, 誰給你們的權利對證人妄動私刑的?!知不知道這是違法?!” 宋余杭站直了些:“報告,林法醫不是擅自行動,是我讓她來的,至于私刑倒也談不上吧,頂多就是詢問方式過激了些……” 她倒是說的理直氣壯的。 馮建國啪地一聲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茶水四溢,氣得發抖:“宋余杭你聽聽,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宋余杭闔了一下眸子,似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她始終沒有把林厭跑來五里鎮的真實目的說出來。 “總之,我既然是刑偵負責人,又是專案組組長,林厭的一切行動皆是由我授意,等“白鯨案”結,我愿意接受組織上的一切處罰?!?/br> 宋余杭掛了電話,林厭挪開了視線,面前的泥地上落下了一片陰影,宋余杭蹲了下來看著她。 “好吃嗎?” 林厭手里的花卷沒咬幾口,也沒抬眼看她:“不必如此?!?/br> “你又來了,昨晚不是都跟你說過了?” 林厭一怔,斂下眸子。 宋余杭本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但食堂里人多,只好作罷。 “你還是不信我?!?/br> 是塊石頭都該捂熱了,可是對方是林厭,戒備心比什么都強,不信任才是她的本能。 宋余杭略有些黯然,但她還是什么都沒說。 “快吃,吃完帶你去看看李斌的遺體?!?/br> 林厭一聽這話才抬眼看她,三下五除二把花卷塞進嘴里,噎得連連咳嗽,眼角嗆出了淚花,抹抹唇角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結結巴巴。 “我、我吃完了?!?/br> *** 鎮上的殯儀館沒有冷氣,其實就是停尸房罷了。 甫一踏進去,段城就捏著鼻子退了出來,深呼吸,又戴了一層口罩這才鼓足勇氣邁了進去。 林厭已經戴上了手套在驗尸了,左手纏著紗布不是很方便,宋余杭替她拎著勘查燈。 “我闖進去的時候他正準備翻窗逃脫,正好打了個照面……” 宋余杭說著,林厭抬起了李斌的小臂輕輕按了按,隨后掰開了他的眼瞼:“眼結膜有針尖大小的出血點,顏面部皮膚青紫?!?/br> 檢查完眼球,林厭的手又輕輕掰開了他的口腔,微微俯身下去觀察:“口腔咬肌內可見出血?!?/br> 段城在本子上匆匆記著。 勘查燈照過來的時候,林厭又在他已經漏風,搖搖欲墜的門牙上發現了一根細小的衣物纖維。 “棉簽?!?/br> 宋余杭把東西遞給她。 林厭拿棉簽把那根線頭揩了下來放進證物袋里:“這是兇手身上的東西?!?/br> 她之所以能這么肯定是因為,昨晚交手時間雖短,但她不僅過目不忘還眼力驚人,兇手戴了手套,準備得很充分,不然現場怎么可能找不到他的一枚指紋。 做完這些她才又撕開了李斌的衣服,手在他胸膛上按了按,宋余杭的勘查燈也隨之照了下來。 “全身靜脈及毛細血管擴張,初步確認死因為缺氧性窒息?!?/br> 也就是民間常說的,活生生被人捂死的。 林厭看著他的目光略有一些沉痛,手撐在停尸床上緊握成了拳。 宋余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要解剖嗎?” 林厭沉沉吐出一口濁氣來:“不了,死因明確,不剖了,讓老人家入土為安吧?!?/br> 等一行人出了停尸房,宋余杭問派出所所長:“李斌家里還有別的什么親人嗎?” “沒啦,他是五保戶,三十多年前就和老婆離婚了,兒子女兒都讓女方帶走了,退休后吃喝拉撒全靠政府?!?/br> 宋余杭點點頭,伸手遞了一根煙給他:“這樣,我們再去一趟李斌的故居,下午去小河村,有勞你……” 所長受寵若驚,接過來忙不迭就點上了:“好好好,宋隊太客氣了客氣了,我這就去安排?!?/br> *** 李斌的家離派出所不遠,走了百八十米就到了,前后都挨著農田,馬路上不時有拉煤渣的車駛過,塵土飛揚。 院門緊閉著,宋余杭伸手把掛鎖拿了下來,推門而入,院子里已經破落了,滿地枯樹葉,籬笆里隔了幾塊菜地,土里都沒種什么東西,墻角的一株梨花也已經枯萎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還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