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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厭唇角微微勾起一絲諷笑:“呵?!?/br> 段城還想再說些什么,方辛一把拉住了他:“別說了?!?/br> 宋余杭的手仍扶著她的胳膊沒松,林厭把自己的衣袖從她手里抽離出來。 她叫她宋警官,不是宋隊也不是宋余杭。 “宋警官,現在你看清了,我就是這么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人,我拜托你以后離我遠一點,我不需要同事,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你自、作、多、情的關心?!?/br> 林厭說完,似不忍再看她的表情,轉過了身子,沿著臺階下樓,走不到兩步,就眼眶一熱。 她強忍著,直到確認沒有人再跟上來,直到確認她已經看不見自己為止。這才放任自己的情緒有了一個宣泄口,伸手捂住了嘴,蹲下來小聲嗚咽著。 *** 天臺上的風逐漸大了起來,林厭散著頭發,衣物被吹得獵獵作響,手邊橫七豎八倒著一堆啤酒罐,腳下落了一地煙頭。 宋余杭上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欄桿邊上,雙腳晃蕩在虛空里,背影削瘦且落寞,仿佛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她心里一緊,勉強笑道:“你不會這么想不開吧?!?/br> 林厭抽煙的手一頓,唇角扯起一絲冷笑,幽幽吐了口煙圈。 她當然不會,大仇未報,她要死也得死在兇手后面。 即使下午她剛對她惡語相向,宋余杭還是放心不下她:“下來吧,到我這兒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身上還有傷?!?/br> 林厭把煙頭摁熄在易拉罐上:“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長眼睛?” “還記得你給我起的外號嗎?” 林厭一怔。 “宋憨憨?!彼呀泿退辛顺鰜恚骸拔覜]有別的什么優點,就是有一股子韌勁?!?/br> “你能跟我說話,罵我,說明比下午好了一點,林厭……” 她話音未落,林厭抄起易拉罐就砸了過去:“滾!” 宋余杭伸手擋了一下,易拉罐滾落,丁零當啷砸到了墻角。 “好,你不想聽這些,那我說點你感興趣的。1994年,你十八歲,剛剛高中畢業,那一年江城市出了一件震驚全國的案子,“汾陽碼頭碎尸案”,因兇手作案手段殘忍,案情曲折離奇,沒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而頻頻登上報紙頭條,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熱門話題。那時候我還在警校上學,略有耳聞,知道這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重點案件?!?/br> “能破這樣的大案要案是每個警察的榮耀,我也不例外,還在上學的我也曾做過推演,可惜一無所獲。當時技術條件有限,負責偵辦此案的刑警們一籌莫展,就連尸塊都找不全……” 宋余杭有條不紊地說著,林厭卻逐漸咬緊了牙關。 “后來又陸陸續續抓了很多人進去,當時的江城市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符合兇手側寫的適齡男性幾乎都做了血型檢測,包括公職人員,其中就有我的父親和哥哥?!?/br> “林厭?!彼锨耙徊?,叫了她的名字:“警方不是沒有努力過,十四年前沒有公安內網,沒有監控錄像,沒有痕跡鑒定,沒有DNA檢測……唯一抓獲的犯罪嫌疑人也因病死在了看守所里,這個案子也就因此一直擱置了下來,成為了一樁橫跨十四年的無頭懸案?!?/br> “我相信每個有良知正直的警察都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宋余杭說著,表情難掩沉痛,她伸手似想要觸碰到她。 “我也沒有想到十四年后,我會和這樁案子的當事人站在一起,你信我,我以我身上的警服起誓,有生之年,我必破此案,給你,給當年的死者,死者家屬一個圓滿的交代?!?/br> “林厭,你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了?!?/br> 遠處群山掩映,偶有點點星火,曠野的風吹過山間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像極了誰在哭。 那雙手即將觸碰到自己的時候,林厭一巴掌甩了開去,宋余杭還想上前,她捂著臉,一只手指尖還夾著煙,做了一個讓她別過來的手勢。 林厭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鼻子,眼淚大顆大顆滑落了下來,她捂著唇無聲哽咽,一邊努力調整著呼吸,哆哆嗦嗦想去摸啤酒罐卻一連碰倒了好幾個。 她想把煙拿起來抽,卻發現已經滅了,又顫抖著從天臺邊沿上摸到了打火機拼命按著,卻發現她的手已經抖到連打火機都點不著了。 宋余杭看著她慌張,看著她奔潰,看著她脆弱,心疼到無以復加。 她從自己兜里掏出了打火機,想要替她點煙,林厭微微偏頭,就被人一把從欄桿上抱了下來。 仿佛一根導火線點燃了她十四年來的所有辛酸苦辣委屈痛恨和不甘。 林厭一把推開了她,流著淚嘶吼:“你懂什么?!你懂個屁!什么技術條件什么嫌疑人死了都是借口,十四年,十四年了……” 她點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握成拳,淚流滿面:“你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初南mama又是怎么過來的嗎?!我們沒有一天過過好日子,沒有一個夜晚能安眠!” “只要我一閉上眼,初南的臉就會浮現在我面前,一會是她對我笑,一會又是她變成了停尸床上的一堆碎rou,我想夢見她,又怕夢見她,我就這么反復拉扯著,過了十四年啊,十四年!” “你以為我為什么學醫,為什么……”林厭說著,哽咽著,捂住了唇,彎下腰來,淚水從指縫間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