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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胸廓緩慢起伏著,反復幾次后,有了自主呼吸,頸動脈也恢復了搏動。 林厭脫力,踉蹌后退幾步,一抹額上的汗水,秋天微涼的夜里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已經濕透了。 老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嗓音似粗糙的砂紙剮蹭在玻璃上:“你……不是來殺我?” “廢話?!绷謪捝锨皫撞?,從宋余杭拿來的那塑料袋里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拿遠了些,大口灌著。 良久,她喝飽了,這才一抹唇角的水珠:“我要是想殺你,一進門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br> 老人又把目光轉了回來,恢復了呆滯。 林厭把礦泉水瓶放在了桌上:“嘿,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我想殺你你倒是愿意跟我說話了,我救了你你又不吭聲了,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嗎?” 李斌壓根沒搭理她,林厭急了,又抄起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真的殺了你!” 老人合上了眼,示意她快動手。 林厭氣得不輕,手腕都在哆嗦,她咬了咬牙,眼中驀地涌出一抹狠厲來,高高舉起了匕首,狠狠朝著床上的人扎了下去。 一股勁風拂過面龐,李斌喉嚨一緊,卻沒等到預想之中的疼痛。 他睜開眼,枕頭上晃動著雪亮的刀鋒。 林厭松開手,退后一步,撞上了對面的桌子。 她用手捂住了臉,嗓音里有一絲哽咽:“對不起,我只是想為我的朋友查明真相,報仇雪恨,我不想她……她死的不明不白……” 初南去世后,因為死因死法足夠光怪離奇,有一段日子是報紙上的???,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林厭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聽見這樣的說辭: “是不是私生活不檢點,得罪了什么人呀,不然對方怎么能下這么狠的手?” “哎,她爸爸不就是殺人犯嗎?這算不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那可不,人在做天在看,平時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門,怎么江城市這么多女的,人家就專挑她下手呢?” “還不是……嘿嘿嘿!” ...... 林厭每次都會抄著拳頭沖上去,有時候打的過,更多時候打不過。 她被踹在地上,拳打腳踢,頭破血流。 “媽的,婊子,賤人!不就有兩個臭錢?!” “和殺人犯的女兒玩,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呸!” 對方一口濃痰啐在她臉上,揚長而去。 林厭滾在泥地里,雨水劈頭蓋臉澆下來,淡紅色的血跡從發間滲出,僵硬的手指動了動,摸到了一塊磚頭。 她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喂——” 對方回頭,她狠狠一板磚就拍了下去:“艸你媽的,去死吧!”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可以說,自從得知初南的噩耗后,她的世界就再也沒有晴朗過。 死者已逝,留給生者的是無窮無盡的悔恨交加,以及漫天飛舞的流言蜚語。 林厭見一個打一個,又一次街頭斗毆的時候,陳mama抄著搟面杖沖了過來,紅著眼眶大吼:“別打了,別打了!” 一邊把她摁在懷里的時候,林厭就決定,此生往后無論多艱難,她都必將為尋求真相而奮斗至生命最后一刻。 此刻也不例外。 林厭吸了兩下鼻子,背過身去穩住情緒,不想讓人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 老人看著她,喉頭動了動,剛想說話,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林厭抹了一下眼角,回轉身來,把人摁住去察看他的情況:“別動,你有心臟病還有什么,告訴我?!?/br> “你……你是醫生?”老人一邊咳,漲紅了臉。 “不,雖然我是法醫,但基礎醫學也是必修課,躺好,別動?!?/br> “法……醫……”老人咀嚼著這兩個字,眸中驟然散發出了一股神采,緊緊拉住了她的手,似是有話想說。 林厭摸他的脈搏,十分不穩,一摸兜也沒帶手機,再這么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的,只好又取了一粒硝酸甘油來給他服下:“我知道你也干了大半輩子的法醫,先別說話,我去找醫生來,你會好的,等好了再慢慢告訴我?!?/br> 她勉強笑了一下,似在安撫老人,也是在安撫自己:“你對我很重要,我不能讓你死?!?/br> 老人點了一下頭,林厭抽身離去。 她剛邁出房門,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窗戶竄了進來,躡手躡腳合上了玻璃,走到了老人的床前,拉下了面罩。 李斌瞳孔驟然一縮,滿臉寫著驚懼交加,咿咿呀呀地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第52章 絕望 林厭剛走到一樓,回頭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樓梯, 向來敏銳的直覺讓她心里一驚。 那伙人表面上看是跟著宋余杭, 會不會也有可能是在跟著她?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沿著脊柱往上爬, 林厭迅速掉轉頭往回跑,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她卻覺得無比漫長。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和死神賽跑。 手剛扶上門框, 就聽見“砰”地一聲槍響,林厭一腳踹開了房門, 兩個身影正在纏斗, 其中一個身量略高些, 拿著槍的手被人舉了起來, 天花板上洞穿了兩個孔, 落下些灰塵土塊來。 林厭抄著匕首就撲了上去,直取他咽喉,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則死死抱住了黑衣人的腰把他往后推給林厭創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