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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女兒最近有輕生的念頭嗎?” 男人搖頭,臉上有一絲哀容:“這我就不清楚了……我離婚離的不光彩,很少見她們娘倆,一年到頭也碰不了幾面,哪里知道這些?!?/br> …… 得,看來也是問不出什么來了。 女人好歹還知道哭一哭,男人眼里心里恐怕只有他的生意吧。 陪同詢問的幾個小刑警對視一眼都聳了聳肩。 “按規定,您可以去見您女兒最后一面?!?/br> 男人聽她這么說,臉上浮現出了掙扎之色,半晌還是咬了咬牙道:“算了,不看了,看了也是傷心難過?!?/br> 宋余杭起身與他握手:“感謝您的配合,若有需要我們會再隨時聯系您?!?/br> “好的,不客氣,辛苦,辛苦了?!?/br> *** “什么?!家屬不同意解剖?不行,我得去——”林厭說著就要沖出去,被人一把攔住了。 “你去,你去干嘛,和人吵架嗎?” 宋余杭話音剛落,林厭還想懟她,張金海端著茶杯走了進來。 “這個案子我們研討過了,通過對現場勘查以及周邊群眾的走訪,監控視頻的調查,排除了他殺跡象,可以斷定為自殺行為?!?/br> “何苗案畢竟是個例,林法醫不要草木皆兵了?!?/br> “我怎么就草木皆兵了,難道追求真相不是警察的職責和義務嗎?”林厭反唇相譏。 “是,問題是尸檢是你自己親手做的,你查出什么疑點來了嗎?要是有疑點沒問題,二話不說我們接著繼續查!” 刑偵大隊長和技偵主要負責人杠上了,底下人默契地垂頭不語,噤若寒蟬,宋余杭也皺著眉頭。 “我——”林厭噎了一下,確實,尸表檢驗沒發現什么疑點,無外傷也沒有被性侵過的痕跡,處女膜十分完整。 她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有一些疑點無法通過簡單的尸表檢驗發現,我必須解剖?!?/br> “是,公安機關有權決定遺體解剖并通知家屬到場,問題是那是在確定為刑事案件或者明顯提出疑點的時候才可以,你現在這什么都沒有,我怎么去跟家屬提。大小姐,查案不是你一廂情愿的行為,我們得尊重事實,尊重家屬意愿,尊重社會輿論,人死都死了你還不給人家留個全尸?” 張金海這話有理有據,又側面點出了她嬌縱任性的大小姐脾氣。 底下有人輕輕嗤笑了一聲。 林厭面子掛不住,就要沖上去動手,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拖出了會議室。 “你放開我!放開!”林厭掙扎著,一直被人拖上了天臺,宋余杭才撒手,看著氣喘吁吁的她道。 “他說的沒錯,找不到疑點就無法定性為刑事案件,家屬也沒有解剖意愿,你強行解剖就是違法,要承擔責任的?!?/br> 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勸她她還能忍,連宋余杭也這么說,她的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違法?法律為受害者做什么了?制裁不了孫向明,救不了丁雪和李詩平,連傷害何苗的禿鷲都死了,出賣她的姨夫關個三五年就放出來了繼續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死者呢?!只有這一條命!誰來維護他們的權益?!要我說,范琳的死就是她的父母長期不聞不問造成的,他們才是間接的殺人兇手!” “法律有用嗎?”林厭狠狠啐了一口:“有個屁用!就算是再怎么追責,躺在我面前冷冰冰的尸體也回不來了,看不到了?!?/br> “法律無用,但良知在心里?!彼斡嗪挤鲋募绨?,看著她:“確實不是天下每對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范琳死了,你是沒看見她mama在我面前哭的多慘,山一樣的愧疚下半輩子會如影隨形,又何嘗比rou體上的難受輕松幾分?!?/br> “林厭,看問題不能這么片面。你會因法律無用而放棄追求真相嗎?” 林厭動了動唇,她已幫她答了。 “你不會,法律只是人類社會的最后一道底線,誰也不能越過它,越過這條線就是犯罪,我們警察存在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維護社會治安,也必須把這些越線的人一一繩之以法?!?/br> “你說法律無用,你看看——” 宋余杭拉著她走到了天臺邊。 太平盛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白鴿劃過兩人頭頂的天空,落下一尾鴻羽。 “你能站在這里,法律又怎會完全沒用?!?/br> 林厭抿緊了下唇,天臺上涼爽的風吹過發間,也稍稍吹散了些心中的沉郁。 她伸手掏了一根煙點上,噙在唇邊,趴在欄桿上,高跟鞋在地上點著。 “我就是覺得,你說為人父母怎么就不用經過考試的呢?就算是個陌生人死了也該……” “共情是人類的本能沒錯,但也不是人人都具備的本能。我們無法去要求苛待別人,我們只能盡力做到無愧于心?!?/br> 她伸手也問林厭要了一根煙,微微低下頭湊上前去借火對煙。 煙霧繚繞里接觸到林厭的眼神與近在咫尺的嘴唇,宋余杭很快退了回來,自己猛抽了幾口吸燃。 “不過我還是覺得能共情挺好的,萬物皆有靈,能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行尸走rou。能共情的人比別人更能體會到悲歡離合,也比旁人更容易獲得單純的快樂?!?/br> 林厭不屑一顧,叼著煙吊兒郎當靠在了欄桿上:“那照你這么說,我也更容易獲得快樂才對,怎么體會到的全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