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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眼底盛出晦暗不明的光:“林厭,這個案子你就不能再查下去了?!?/br> *** 濱海省地處西南臨海邊陲,入夏多臺風暴雨。 狂風搖晃著樹枝,雨水和窗簾一起卷了進來。 女人赤腳踩在地上。 “這個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了?!?/br> 光是咀嚼著這句話,她就嚼碎了滿腔恨意,抬手狠狠一刀插進了墻壁里。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短暫地照亮了屋內,墻壁上用紅色油漆筆大大小小涂滿了“X”,長長的尾巴拖下來,像泅干的血跡。 血跡上方用圖釘釘著著幾張泛黃的照片與報紙,房間不大,洋洋灑灑鋪滿了大半面墻。 照片上類似人體骨骼與碎rou塊并未因為時光斑駁,紙張發霉而顯得褪色幾分,仍是隔著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也能聞到腥臭味。 女孩子被簇擁在中間,靜靜看著她笑,原本清秀的容顏在這種背景下也被襯得有幾分詭異。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女人有些陰鶩的面容。 她喉嚨微動,把高腳杯里的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手臂垂落下來,杯口殘存的液體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像濺落在腳邊的血跡。 *** 新聞上正巧播到林厭被記者圍追堵截的那一段,宋余杭手里捧著茶杯,正聽得入神,猝不及防辦公室的門被人推了開來。 她趕緊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趙廳好?!?/br> 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敬了個禮,女人穿著春秋常服,內著清淺藍色制式襯衣,領帶打的一絲不茍,另一只手挨著褲縫站得筆直,翻檐帽按照規定安安靜靜放在桌子左側。 見她如此正式,趙廳卻又笑起來:“在我這兒沒那么多規矩,坐?!?/br> “好?!?/br> 宋余杭這才又坐下來,依舊是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筆直。 “您近來可好?” “還行,就是高血壓,老毛病了,不過也有聽你師母的天天吃藥控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br> 趙廳五十出頭,微胖,兩鬢間有些白發,但身體還算硬朗,精神頭也足。 那時候還在公安大學念書,他作為濱海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高級警督時常會去講課,也算是宋余杭的半個老師,她畢業后想回江城市公安局工作,也是他從中周旋多方調劑。 這些她都感念在心,此次趁著到省廳開會的功夫,便得了空來拜訪一下昔日恩師。 豈料,兩個人都瑣事纏身,僅有的見面時間還是在辦公室里。 不過這樣也就夠了,趙俊峰是為數不多待她極好的人。 “還是得保重身體,藥按時吃,別老讓我師母提醒您……這是給您的一些保健品?!?/br> 她本不是多話的人,再多的也堵在心里說不出來了。 看見她腳邊堆放著的一些花花綠綠的禮盒,有什么電視上經常播的那個“黃金搭檔”還有一些奶制品,燕窩啥的。 他似是有些哭笑不得:“豁,你這孩子,來就來了,還買這些干嘛,讓你師母看見又該說你了,再說了,警局里拎著這些進出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 話雖如此,能看出來他倒是真心有幾分高興的。 宋余杭微微彎了一下唇角,沒再說什么。 趙俊峰一邊處理著手頭的公文,一邊閑話家常,他還打算等今天下班和這個徒弟喝兩杯呢,未料一個內線電話打進來,老廳長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怎么了?” “記者采訪?!?/br> 趙俊峰干了一輩子刑偵工作,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多少次出生入死,刀口舔血,最怕的倒不是那些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而是慣會口誅筆伐的知識分子。 趙俊峰掛了電話,頓時有些無奈:“你也知道,4.18那個案子又翻了,檢察院三天兩頭派人過來監督,法院也在催我們補充新的證據,網上吵翻了天,還有說我們刑訊逼供的!總隊的兄弟們已經不眠不休幾天了,可嫌疑人哪有那么好抓啊?!?/br> 濱海省是人口大省,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外來務工人員,魚龍混雜,排查起來很是要費一番功夫。 宋余杭斟酌了一下:“那個案子我大致了解一下,我建議,偵查方向還是放在與死者有過密切接觸的人身上,畢竟,知道死者患有心臟疾病的人不多,尤其是與死者有過接觸的,案發當天晚上進過KTV的,重點排查?!?/br> “死者在KTV工作,人際關系復雜啊?!彼似鸩璞蛄艘豢?,愁眉不展。 因為這事總隊的兄弟們已經連續奮戰好幾個通宵了,他作為領導雖不用親自下場挨家挨戶摸排走訪,可肩上擔子也不輕,已經連續好幾天沒睡過安穩覺了。 宋余杭沉吟片刻,她思考問題的時候大拇指會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食指。 盡管,那張臉上還是沒什么過多情緒波動。 “同時調查靳偉鑫,查清了藥物來源,也就離真相不遠了?!?/br> “尸檢報告你看了?”趙俊峰也不避諱,文件就放在桌上。 “看了,兇手既然可以投毒而讓死者毫無防備,說明他和死者關系很親密,尸檢報告上說,死者死后不久即被水果刀刺中胸口才會造成大出血,監控重點排查這一時間段,看誰出入過包廂?!?/br> 趙俊峰端著茶杯,水汽氤氳上來沾濕了老花鏡鏡片,輕輕摩挲著杯壁,神色顯得有些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