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的工作是寂寞的，深海中什么生物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她的記憶碎片，偶爾，趙小葵會看到一些熟悉的畫面，有她三歲時被外婆帶著去游樂場，上了蹦床死活不肯下來的畫面，也有她十二歲時和小伙伴去農村，被大鵝攆的東奔西逃的場景……趙小葵看著這些回憶，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只是游著游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回憶的畫面仍舊清晰，只是趙小葵忽然發現，自己沒有了那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明明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此時重看一遍，竟然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經歷一樣。

    她雖然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但卻在書中讀到過類似的事情。

    面無表情的趙小葵越往前游，讀到的畫面就越冰冷，到后面，她甚至無法代入到記憶的畫面當中去，像是在旁觀一場電影一樣，連基礎的同理心都沒有了。

    趙小葵的眉頭微皺，好在，沒有游多久，一塊巨大的水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冰藍色的水晶散發著盈盈的微光，照亮了附近的海域，水晶當中，是一條和她面容一模一樣的人魚，趙小葵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重育?！彼樕y看地喃喃出這個詞語。

    見到這個雕像的同時，這個詞語便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趙小葵的腦海當中。

    重育，顧名思義，在自己的意識海當中，重新孕育出一個新的意識，同時也是普通生物想要成為神明的必經之路。

    在這之前，趙小葵和大多數人一樣，雖然知道九階之后就是十階，也知道一旦突破九階便能夠被稱為神明，有超越天地的偉力，但具體怎么突破，如何從半神成為神明，其中細節卻并不清楚。

    事實上，不光是她不清楚，就連超凡世界中那些七階八階的超凡者，也未必知道。

    趙小葵不止一次在書中看到過，如果想要成為神明，就必須加入一方的勢力，做一個散人成神的可能性很低，因為只有擁有神明的超凡勢力當中，才知道怎么成神，否則依靠自己去摸索，像是推導無窮大的素數一樣去推導成神之路，恐怕生命都耗盡了還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趙小葵能夠理解重育的意義。

    許多超凡者在不斷進階的過程當中，難免會受到來自各個方向的干擾，導致自己的意識受到污染，尤其是當超凡者晉升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夠吸收并且應用信仰之力的時候，每一點信仰承載的雖然只有一點意識，但千千萬萬個信徒的意識累加在一起，其所能造成的影響力，也不輸于邪神。

    因此超凡者如果想要成為神明，就需要在自己的意識海當中，重新孕育出一個意識，她擁有原身的所有記憶，卻不會受到任何的感情影響，心性比之過往堅定千倍萬倍。

    如果是在深海世界，趙小葵會很高興在自己的意識海當中，見到重育的實體化身。

    這證明她已經有了成神之路的鑰匙，只需要走到那個地方，擰開大門就行。

    但……

    趙小葵舉起手，握手成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巨大的，沉悶的撞擊聲在海中響起，層層的波紋散開，最終在海面上掀起滔天的巨浪。

    “住手，住手！”

    一個刺耳的女聲在趙小葵的耳邊響起，她聽出了，這正是她自己的聲音。

    趙小葵又是一拳砸了下去。

    冰藍色的水晶上面，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痕。

    “你干什么，你難道不想成神了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趙小葵活動了一下手指，看了一眼自己擊打的地方，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太好用力，圍著冰藍色水晶轉了一圈，又重新找了個地方，一拳砸了出去，“我在打破你?！?/br>
    成神，遙不可及的事情。

    “我不需要重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每一份感情每一份快樂和痛苦，都是我自己的經歷，我絕對不允許一個復制品去否定我的過去！”

    那聲音大喊道：“你會后悔的！”

    “后悔，也許吧……”趙小葵無視心中一閃而逝的猶豫，只堅定一個念頭，再度揮拳，“無所謂，后悔就后悔，誰還不做幾件后悔的事情呢？！但我現在很清楚，我絕對不允許我的意識海里，有一個重育的意識存在！”

    “你難道不想擺脫發.情期嗎？你難道真的愿意讓自己像一個動物一樣，被發.情期控制嗎？”

    “你放心，我自我控制的能力很強，還沒被發.情期占據了大腦，不勞你擔心?！?/br>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

    “嘖，可千萬別說的那么絕對，誰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雖然說重育的一般都是自己的意識，可是誰知道你的意識里面，有沒有摻雜著外來貨?！?/br>
    咔嚓咔嚓——

    細細的裂縫在冰藍色水晶上出現，然后如同雪花一般，不斷擴大，直到蔓延到整個晶體的全身。

    趙小葵收回手，伴隨著那道越來越遠越來越虛榮的“你會后悔的”飛快往后退去，然后眼睜睜看著冰藍色的水晶裂開，里面緊閉雙眼的金色人魚睜開湛藍色的眼眸，流露出怨毒的表情。

    她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營業性的笑容。

    “再見?！?/br>
    她就知道，白得到的，都不會是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