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感覺從掌心傳來。

    能碰得到。

    敲門，還是不敲門？

    沈知非站在門口，抬著手，半天都落不下去。

    門里會有人嗎？

    趙小葵會在門里嗎？

    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嚇得沈知非連著退后兩步。

    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

    她見到沈知非，說道：“你是來找小葵的吧？那臭丫頭不知道去哪里玩瘋了，還沒回來呢，你進來坐，進來坐，喝杯水等她?！?/br>
    看著眼前的老人，沈知非瞪大了雙眼。

    一是驚訝于她竟然能夠看得到自己，二是驚訝于她的身份——

    趙小葵的外婆。

    她一個二十多歲的人，對著老太太，說話的聲音都結巴了，“外、外婆好?！?/br>
    外婆笑得瞇起了眼睛，脆生生地應道：“誒?！?/br>
    迎著老人慈祥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沈知非總覺得她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一樣。

    她就這么迷迷糊糊的跟著老太太進了家門。

    “家里都沒什么好東西招待你，來吃點水果，你喝茶還是喝水？”外婆熱情地招待著她。

    沈知非二十幾年待人接物的本事像是瞬間喂了狗，坐在沙發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見老人忙忙碌碌，不好意思地道：“外婆，不用麻煩不用麻煩?！?/br>
    “那臭丫頭又偷偷買可樂放在冰箱里，以為藏起來我就不知道，天真！”外婆得意地從一個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可樂，對沈知非道，“小葵就喜歡喝這些沒什么營養的東西，喝多了又不吃飯，說自己要減肥?！?/br>
    沈知非站起來接過飲料，道：“謝謝外婆?！?/br>
    她不好意思拒絕老人的好意，擰開飲料喝了一口，外婆在一邊坐下，戴著老花眼鏡，打量她的模樣，唇角帶上笑意。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沈知非忙放下水，“我姓沈，叫知非?！?/br>
    外婆笑著道：“平生事行役，今日始知非，是個好名字?！?/br>
    沈知非忙道：“小葵的名字也很好聽?！?/br>
    “她的名字是我取的?！闭f到這件事情，外婆的眉眼間寫著懷念，“她出生之前，我想了好多個名字，想要好聽，又想要有好的寓意，還想要有文化，翻書翻得手都疼了，到她出生那天，我種的向日葵剛好開了，我就想，取那么復雜的名字做什么呢？我又不指望她做出什么大事業，只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著，像一朵向日葵一樣，把黑暗拋在身后，永遠都追逐著太陽就好了，所以醫生問我孩子叫什么名字的時候，我說，就叫小葵好了?！?/br>
    小葵。

    明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名字，沈知非卻覺得心中有一陣暖意緩緩淌過。

    “說起這個名字，還有一件好笑的事情，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講過，她小學的時候，電視里不是都放什么小葵花mama課堂嗎？他們班里的那些男孩子，就追著小葵喊她小葵花mama，你猜，她干了什么？”外婆俏皮地問道。

    沈知非想到還是個小蘿莉的趙小葵，被一群小男生，追在屁股后面喊mama的場景，就忍不住想笑。

    她說，“我猜不到?！?/br>
    “她一個人把幾個男生打了一頓，人家家長找上門來，她就理直氣壯地說，”外婆挺直腰板，學著趙小葵的模樣裝腔作勢地道，“我是他們的mama呀，mama打孩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沈知非：“噗……”

    “她呀，壞得很?！?/br>
    外婆這么說著，可眉眼間的得意卻怎么都掩飾不了。

    沈知非不知道和老太太聊了多久。

    從趙小葵把尿床賴給陽臺的流浪貓，到男生向她表白卻被當成下挑戰書拉著打了一架。

    沈知非笑得不斷擦眼淚。

    外婆還在道：“她呀，可有意思了，一天到晚腦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br>
    “是啊，”沈知非贊同老太太的話，“她一直都那么可愛?！?/br>
    “說了那么多小葵的事情，還沒說說你的呢?！?/br>
    外婆溫柔地注視著沈知非，忽然問道。

    沈知非驚訝，“我？”

    疑惑過后，又是不安和忐忑，“我、我沒什么好說的?！?/br>
    她的人生的確是泛善可陳。

    她既沒有上山掏蜂蜜，被蟄的滿臉是包，也沒有和人打過賭，明目張膽地跑進男廁所，嚇出一堆褲子都沒提好的人。

    和趙小葵的人生比起來，她的前二十六年，活得像是一個會吃喝拉撒的機器人。

    大人只需要設定好目標，她就會按照程序一絲不茍的執行。

    很多人都覺得她是個很沒有意思的人。

    她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愛好的東西，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學習。

    “我不太會照顧人，也不太懂得體諒別人的情緒，經常被人認為很冷漠……”

    沈知非越說越苦澀。

    “但她很喜歡你?！?/br>
    沈知非愕然地抬頭。

    外婆笑瞇瞇地重復了一遍，“但小葵很喜歡你?！?/br>
    她說，“她不喜歡的人，走不到這里來?！?/br>
    沈知非拿著沒喝完的飲料，和外婆在門口道別。

    “她每天放學，喜歡在銀杏廣場的那棵樹下面坐一會兒，你去找她，準沒錯?！?/br>
    沈知非按著外婆的指使，離開青木小區，穿過馬路，走向對面的銀杏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