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非以為她會哭出聲來，但她沒有，她只是低著頭，很沉默，頭發從她臉頰兩側垂下來，遮掩了她此時的表情。

    因此沈知非也就沒看見，趙小葵通紅的像是兔子一樣的眼睛。

    去往北區的一路上，都很沉默。

    兩人誰也沒說話，沈知非安靜開車，趙小葵低著頭，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輕薄的胡蘿卜8，幾乎被她捏的變形。

    車在粉塵飛舞的工地外找了個地方，遠遠地停了下來。

    建筑物還沒正式開始修建，但已經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機器，正在平整土地，打挖地基，做著前期準備。

    一片繁忙的景象里，看不到絲毫屬于昔日那個老舊小區的景象。

    “怎么就拆了呢……”沈知非聽見趙小葵自言自語道，“也沒修多少年啊，怎么說拆就拆了呢……”

    “我記得那棵銀杏樹，有三百多年還是四百多年來著，是保護樹種吧，搬家的話能活得下來嗎？”

    “那個……那個，你知道青木小區是什么時候拆的嗎？”

    趙小葵忽然轉頭問道，她的眼睛紅彤彤的，被她睜到了最大，好像只要不眨眼，就能不讓眼淚掉下來。

    “上個月，二十八號的事情?！?/br>
    “二十八號，原來才拆了半個月啊……”趙小葵輕聲道，沈知非聽見她的聲音里出現哽咽，“……原來才拆了半個月啊?！?/br>
    沈知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別難過?！?/br>
    趙小葵不敢再看氣氛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轉身將頭靠在沈知非的肩膀上，沈知非很快就感受到了自脖頸間傳來的guntang濕意。

    她輕輕撫摸著趙小葵的頭發。

    “……半個月?！壁w小葵緊拽著她的衣擺，聲音壓抑到了極致，內里仿佛蘊藏著旁人難懂的痛苦，“半個月……我就回來遲了半個月……就半個月……為什么不能等等我，等等我……”

    她的話說的很無理取鬧。

    老城區新建，是政府規劃的工程，別說是她，就算是沈知非，也未必有本事讓工程延期。

    可沈知非知道，她不是在抱怨，她只是在痛苦。

    “我好恨啊，為什么不讓我早點回來，為什么我要拖那么久……為什么……”

    趙小葵恨自己不夠勇敢，沒有早早自殺，回到人類世界。

    她更恨自己高考畢業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要學大人喝酒，如果沒有酒精中毒，她也不會穿越。

    回家，是趙小葵在人魚世界里自殺的時候都未曾忘卻的一個執念。

    可在看到變成工地的青木小區瞬間，她的執念塌了，像眼前的工地一樣，只在她的心中留下廢墟一片。

    無需交談，沈知非也能夠感受得到趙小葵此時內心深處的痛苦。

    言語在此時變得蒼白，沈知非只能將人攬在懷里，不斷撫摸著趙小葵的背和頭發。

    趙小葵的哭聲始終很壓抑，一切的嗚咽都被她壓在了嗓子里。

    痛苦如果不能發泄，就會被發酵，所以趙小葵越是壓抑自己，沈知非越是心疼。

    她不知道趙小葵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什么小小年紀，身上會承載如此厚重的傷痛。

    她抱著趙小葵，在不斷路過的車流里，低頭在女孩的發頂，落下輕輕一吻。

    抬起頭的瞬間，她的目光看向一輛突然降低速度的面包車。

    “臥槽臥槽，和沈知非抱在一起的是趙子衿對吧對吧？！我沒有看錯對吧對吧?。?！頂級大料??！絕對是頂級大料！”

    面包車里，舉著鏡頭的狗仔收回相機。

    他查看自己不經意拍下的照片——

    黑色的商務車前，兩個服裝顏色搭配的像是穿情侶裝的女人相擁在一起。

    其中一人正對著攝像機鏡頭，她微微抬頭，狹長的眼眸銳利而又危險，她面前的女人被她的手臂緊緊禁錮，像是被大型食rou野獸牢牢占有的獵物。

    第12章 命運（五）

    沒有家的趙小葵無處可去。

    沈知非看出她不想去那兩處豪宅，趁機提議道：“不然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趙小葵上了沈知非的車。

    回去的路上，她比來時還要安靜，坐在副駕駛座上，像是陡然失去了所有生氣的芭比娃娃。

    甚至連安全帶都是沈知非給她系的。

    她曾經那么，那么期待回到人類社會，但現在，她的期待就像是打碎的玻璃，全部成了空。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連帶著整個胸腔都在隱隱作痛。

    車庫的門緩緩下降，四周的環境逐漸變得暗下去，沈知非沒有回頭，聽著耳邊傳來的啜泣聲，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但她沒有打擾在黑暗中舔舐傷口的趙小葵。

    后視鏡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孩，雙腿蜷縮在胸口，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小聲地抽泣，看起來羸弱又無助。

    她那么強大，卻又那么脆弱。

    ……

    網絡時代，信息的流傳速度遠超出普通人的想像。

    有時候，一條視頻從發布到躥紅，往往只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

    李頌雅剛剛打開自己常用的短視頻APP，就被如同潮涌一般擠過來的信息嚇了一跳。

    她的手機質量一般，處理這些消息，讓她的手機卡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