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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容易犯困,喬西閉著眼睛小憩,懶得說什么。 路過一處賣果汁的小攤,傅北突然調換方向,開到空處停下,喬西還以為怎么了,睜開眼就見到這人默不作聲下車,再回來時端著一杯葡萄汁。 葡萄汁可以解酒,緩解緩解。 “喝兩口,好受些?!备当卑哑咸阎f過來,“少喝點酒,在外面不要別人讓喝就喝?!?/br> 喬西不太會拒絕,一向都是其他人給什么喝什么,不挑,不懂酒桌上那一套。 說教的語氣讓人有些不舒服,可她還是接下果汁,動動嘴皮子,說:“又不是外人?!?/br> 發動車子開出去,傅北說:“長點防備心?!?/br> “我又不是小孩兒,不用你管?!币郧耙彩沁@樣,聽著難免讓人來氣,喬西聽厭了這些話,對方的態度好像從來都拿她當不諳世事的小女生看待。 她在她后面追逐的那些年,從來都是如此,說教的語氣,裝作不懂,讓好好讀書不要如何如何。傅北陪著她成長,給了一片光明,卻不肯給予一丁點兒希望,稍有苗頭就親自打碎,可每當喬西打算放棄了,這人又表現出各種好來。 年少時的愛戀像風,忽聚忽散,往來不定。 興許是想起了往日,喬西語氣不太平靜,帶著些微怒氣,發泄以前的不滿。 道理誰都懂,可不是這么說的。 傅北像是察覺不到異常的情緒,淡然看著路,聲線冷靜:“我不是在管你?!?/br> 喬西緩了緩,抿抿唇,大抵是不愿意吵架,僅存著那么一點風度和理智,許久,恢復了平時沒所謂的樣子,目光游離地看向車窗外,瞧著喧鬧吵嚷的街道,輕輕回道:“那就別說那么多?!?/br> 說這些,是以什么立場呢。 十幾歲的時候,喬西最稀罕她管著自己,喬建良和喬媽不負責,任孩子上天都沒多大反應,成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做生意,久而久之喬西就不再期盼父母的管教和關心了,而是將這一份懵懂的無知的期待轉接到傅北身上。 當年的傅北于她意義重大,勝似親人,她對這人的感情復雜又特殊,用淺薄的言語描述不清楚,少女情竇初開那會兒,又糾結又無措,遮遮掩掩生怕露出端倪。 其實乍一細想,傅北何其機敏,哪會看不穿她的心思。 小女生最喜歡編織謊言欺騙自己,騙著騙著,就當了真,然而往深處扒,全是殘酷與自欺欺人,當局者迷,困在里面不清醒,痛狠了才會長記性。 隨著車子不勻速的前行,葡萄汁在塑封的杯子里晃蕩,她滿不在意地把果汁擱前面,一口都不想喝。 終于駛出了人堆,道路變得暢通,不過不復光亮,路燈燈光暗沉,傅北打了半圈方向盤,岔進側道,一面開車一面說:“喬西,懂事些?!?/br> 聲音更冷靜,半點起伏都沒有。 還是那樣,一成不變。 換成以前,喬西保準要炸,肯定要鬧,然后委曲求全,死纏爛打求和好,可現在不會了,她心里竟然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好似都在意料之中,已經習慣。 離小區越近,周圍越寧靜,喧囂的聲音逐漸遠去,前面是猶如了無生氣,到處都開闊,綠植遍地,燈光足夠明亮,卻沉沉壓抑得可怕。 喬西眼眸里無神,怔怔看著飛速晃過的街道樹木,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二十二,一個人過,也能夠照顧自己,怎么就不懂事了?” 語氣低而空遠,像尋不到著落點的浮萍,孤寂,無所依靠。 車里安靜得連呼吸重一點都聽得見,誰都沒再說話。 傅北緊了緊手,把著方向盤,到底找不出回答的話語。最后一段路很快抵達,前后不過一兩分鐘時間,喬西先下車,撂下一句:“別跟著?!?/br> 她走得不慢不急,背影決絕,一步都沒停歇。 傅北真的沒跟上去,亦沒能在底下留多久,一通電話打來,很快又離開。 回家后,喬西在沙發上窩了十來分鐘,走到窗臺前想拉上窗簾,彼時樓下那里已經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 夜晚過得順遂無奇,一覺醒來已經天亮。 昨天再怎么樣,今天還是今天。 江城的氣溫起伏不定,前幾天熱得汗水直流,今天涼爽舒適,天上卻沒下雨,喬西出門比較晚,等到樓下時車子早已被送回來。 有客人預約了下午紋身,她到街上吃了碗面再出發,回到店里十一點左右,中午沒吃飯,隨便吃個蘋果應付一頓,反正早飯吃太晚一點不餓。 天底下的工作都不太美好,長期做同一件事,即便是愛好也會厭煩疲倦,工作到晚上九十點鐘,喬西累得頭都抬不起來,叮囑了一系列注意事項,送走客人,又累又餓地在休息間躺了大半個小時。 七井街天天都一個樣,大多數來這兒的人都歡歡喜喜,購物吃美食,三五成群到處逛。 在不遠處買了份炒面,跟其他人一起,不講究地坐在臺階上邊吃邊玩手機。 喬家有錢,喬西大可像其他富二代那樣,今天馬爾代夫明天巴厘島,住超大的豪華別墅,整一個衣帽間比公寓的面積還大,像買白菜一般買各種名牌包包,衣物一定要穿訂做的,無論是小老百姓喜好的小奢CK還是Gucci,都是不入流的貨色……然而沒有,她本來是北區的人,搬進了大院,現在卻哪里都不屬于,就像被風吹動帶走的蒲公英,應該落在芬芳的土地上等待春天的降臨,卻一不小心落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里,無一是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