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哥和小紅_分節閱讀_56
鄭哲認得后跟上來的這雙鞋,因為它的主人剛才還在自己身上一個勁的撲騰,他直起腰,看張春天跟李庭云熱絡的寒暄,而顧銘就站在他倆身后,抿緊了嘴,似乎剛換了個表情,現在是平靜,不知道剛才是什么。 李庭云也過去跟顧銘說了兩句話,還握了握手,這其間顧銘一直沒往鄭哲這看,倒是張春天跟見了鬼似的盯著鄭哲:“哎呀,我的鄭總,你怎么了?讓人打了?” 鄭哲這會兒真是驚悸了一下,他想起剛跟李庭云說話的話,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但他跟張春天是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便直接將人往旁邊拉了一把,低聲問他:“有這么明顯么?” “很有啊,你這頭發也讓人抓過了吧?!?/br> 鄭哲抬手理理頭發,沒再說話,他看了一眼旁邊跟李庭云說話的顧銘,心里沉甸甸的。 看來是他自己遲鈍了,原以為是調情,結果是無情,他當局者迷,卻總有旁觀者清,可他也不是完全的迷,他自知幾斤幾兩,知道自己上趕著,記得自己犯過錯,可如果真的不是調情,那剛才在隔斷里,從他被毆變成打鬧,最后倆人摟抱在一起,顧銘在咬破他的嘴唇前,若有似無的回應他的吻,那算是怎么回事呢? 到底幾分是調情,幾分是無情? 被人從衛生間踹出來后,鄭哲以為自己見到了曙光,有些忘乎所以,然而現在經人點撥,他似乎又有些清楚了。 顧銘可能更多的是在揍他,人家憑什么喜歡他啊,因為干過兩次?救過兩次?就從厭惡變成喜歡了?誰腦子也不是有毛病呢,他剛才到底是有多不要臉才以為人家喜歡他呢。 鄭哲臉皮有點發熱,他實際上真不是個不要臉的人,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然而他現在干的事就是堅持不要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不知道什么時候徹底的,真正的結束。 張春天還在等鄭哲回話,看鄭哲臉上這般陰晴變幻,也有點擔憂:“你沒事吧?問你頭發是不是被人抓過了你發什么呆?” 鄭哲回過神,回了張春天一句:“自己抓的,帥么?” “你沒點病吧……” “不帥拉倒,為什么要嘲笑別人?” 張春天是個好人,他以為鄭哲生氣了,又轉而安慰他:“臉帥就行,還管什么頭發,你看我頭發剪的這么好,因為臉型不好還不照樣是個丑貨?!?/br> 李庭云跟顧銘聊的有些漫不經心,他一心二用,一邊起話題跟一個不健談的人聊天,一邊還仔細觀察顧銘的情緒,觀察他的臉,還有他嘴角那一絲被擦的幾乎沒什么痕跡的血色。 他本來是對這種事沒什么興趣的,對顧銘就更沒興趣了,但看見血跡他忽然興趣大增,像是窺見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興致勃勃的研究著顧銘的惱怒,和旁邊那位掩飾不住的垂頭喪氣。 旁邊過來幾個熟人,李庭云眼鏡后的瞳仁一動,他作為甲方,經常跟這些以搶工程為生的黑社會打交道,小貓他見過一面,沒說過話,可以裝作不認識,要不是他身邊那位姑娘實在扎眼,李庭云也不會往那邊看。 顧銘的惱怒本來是平靜,卻在瞄見小貓驟然激烈起來。 他沒有回答李庭云的問話,而是兇惡的側過頭,盯著那對要往前來的兄妹倆,生生的逼回了小貓邁出去的腳步,逼的他收回去,開始跟小鳥兒面面相覷起來。 因為當時廁所隔斷是能看見腳的,小貓開始只看見一雙腳,然而很快就變成兩雙,顧銘跟人在里頭打起來了,也不知道誰一腳把門踹開,顧銘面若寒霜的從里頭出來,后頭的人捂著脖子,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嚇的小貓也沒敢跟上來,這一回真的是二次偶遇。 鄭哲看見這光景,朝面前胡扯的張春天抬抬下巴:“別說了,快看你主子,抽什么瘋呢?!?/br> 張春天別過頭,跟顧銘對視一眼,接著兩步過去:“怎么回事?” 那邊的小貓也不太開心,兩個人凝望半晌,氣氛僵硬,大有撕破臉的架勢,然而未等小貓上前,顧銘卻猛的往前一步,卻到底也沒走出去。 張春天動作極快,整個人幾乎是撲過去將顧銘抱了個滿懷,他在周遭交頭接耳的人群里咬著牙將顧銘往門外推:“行了行了,顧銘!”后又回頭面朝這邊的兩個人擺擺手,“不好意思啊,我們先走了,回見?!?/br> 鄭哲很仔細的看了一下小貓,又在小貓察覺后惱火的跟他對視時,正過頭跟李庭云看了個對臉。 鄭哲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手表:“真對不住,我等會得見個人,我先走了?!?/br> 對面的人相當的知趣:“好的?!?/br> 張春天架著顧銘出了門,他健步如飛,幾乎是連抱帶推的將人弄到了車邊,然而他掏車鑰匙的時候有些著急,車鑰匙掉到地上,為了撿起來,他只能放開顧銘,彎腰半蹲。 顧銘站在車邊等他,往兩邊張望了一下:“快點?!?/br> 張春天給車解了鎖:“快上去吧?!?/br> 顧銘彎腰上車,嘭的一聲關了車門:“你現在是越來越懂我了?!?/br> 張春天臉有點喜色,他坐上駕駛位,打火倒車:“那可是,顧銘,咱倆多少年了,我還能看不出來你是不是真生氣么?” 顧銘沒說話,只跟他豎了豎大拇指已示贊許。 張春天開了車,駛上公路,后又想起來似的,看了副駕的人一眼:“哎,顧銘,你剛才怎么沒跟我老鄉打招呼???” “……” 張春天打了轉向,往主道上拐。 他欲言又止,張了嘴,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顧銘:“其實吧,我一直覺得不太對……你說……你倆是不是有事?”看顧銘不說話又來了一句,“我記得去年夏天你倆挺好的啊,連武兒都知道這人了,咱們好幾個哥們都跟我夸過他,都說他這人身手利落,不混挺可惜的,我就說我爸當年還是有點眼光的么,不過他不混也很正常,我后來才知道他爸在我們那兒也挺出名的國企領導,有關系,有門路,他跟咱們不一樣,人家可以靠爹……” …… 張春天自言自語似的,嘴一直就沒閑著,哪怕旁邊的人不說話,怎樣都沒反應,他也打算沒停下他那張嘴。 外頭黑云壓頂,似乎是要下雨了,也許是雨加雪。 透入眼的光線越發黯淡,顧銘坐在副駕位,面兒上似乎是靜等風雨,腦子里卻早已是狂風驚雷。 他本來已經忘了,可經張春天一提,他又想起點他不愿意想起來的事兒,想起那流氓在隔間里緊緊的箍著他,叫他他都幾乎要忘掉的假名字,然后在驚愕中審視他的臉,嘬吻他的嘴,纏綿長久,演了一場兩情相悅的大戲。 忘乎所以,以假亂真,好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鄭哲房子買的很快,買完了就找人裝修設計,但他沒功夫監工,定下來了就直接出了個小遠門,跑到本省的油田找自己當初認識那個校領導,該燒香燒香,該拜佛拜佛,結結實實的蛻了一層皮,總算把該辦的資格都辦下來了。 比起剛來這邊的毫無頭緒,整天跟著吳江舟瞎混,鄭哲現在總算是摸出點方向來,手上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條,關系走好了,中了標簽了合同,一切都是朝著好方向發展,誰知道SARS忽然嚴重了。 鄭哲也不太清楚這是個什么傳染病,去年冬天新聞聯播就報了,因為自覺離廣東遠,他從來都沒當回事,不料現在北京也開始死人,國家高度重視,全民危機意識提高,導致交通貨物運輸很受影響,老家那邊的大車司機都不愿意跑長路,特別是出山海關,而他到外地剛入網打的就是價格優勢,利潤少運輸成本又提高,鄭哲愁的都直掉頭發,人瘦的脫了一大圈,回家過年吃出那點rou全掉沒了。 好在房子裝修好了,通風晾了一個月可以往進搬。住新房還是件挺讓人高興的事,鄭哲叫鄭言沒事在家收拾房子,他自己偶爾有空去商店選選家具,這不今天也打算去的,結果吳江舟一個電話將他叫到市南一家KTV,非說有個大人物想他了,要見見他。 鄭哲當時正開車轉彎,他雙手猛打方向,歪著腦袋夾電話:“不想去啊,現在傳染病這么厲害?!?/br> “哎呀,沒事啊,這兒天天消毒,而且來的幾個都是本地人,沒事的,倒是你剛從外地回來,人家不怕你就不錯了?!?/br> “不去不去,我要去商場?!?/br> “行了你,商場比這兒人還多呢,更不安全,趕緊過來吧,真有人想見你?!?/br> “誰???男的女的???男的我可不去,女的就去?!?/br> “女的,奶可大了,鄭總,快來吧,我讓她洗干凈下邊等著你?!?/br> 鄭哲呻吟兩聲:“你這話說的,太粗俗,太下流,好像我要去干什么似的,我這種作風正派的成功人士能干出那種事么?到底是真的假的?你給個準信?!?/br> “真的,南京路,之前我帶你來過的,快過來?!?/br> “哎,巧了,我離那邊很近,這就過去?!?/br> 鄭哲掛了電話,加足馬力往市南開。 他在老城區,開到那邊至少還要大半個小時,然而在這半個小時里,他可干的事也不少,他一手開車,一手從CD夾里隨便翻出一張碟塞進去。 鄭哲打小就討厭歌廳,大了也討厭KTV,倒也不是他不愛接受新事物,而是他天生五音不全,唱歌已經不是跑調,而是只有倆調,一個高調一個低調,大街上走街串巷賣切糕豆糕豆面卷子五花糕的喊的都比他唱的好聽,但即便先天條件殘疾成這樣,鄭哲也不服氣,他自認為說話聲音動聽,低沉磁性,比吳江舟那種公鴨嗓說話好聽多了,然而卻唱不過那種破鑼嗓子,憑什么?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這不正好趁著車上就他自己,塞個唱片跟著唱唱歌,練練手,也省得等會兒到了包間跑調跑的太厲害。 他自然知道吳江舟是騙他的,才不會有什么大奶女人等著他,可他又希望能遇見個差不多的女人,胸小點也沒關系,他覺得自己不能這么一個人下去,早晚得找個伴兒,只是人年紀大了,愛上一個人太難,可不像年輕的時候,看見個好模樣的,哪怕是個小小子也隨隨便便動了心。 天已經黑了,時值初夏,海風從車窗外吹進來,微涼潮濕。 鄭哲現在還是有些不習慣這里的濕氣,便把駕駛位的車窗稍微往上升了升,留了挺大條縫子,自覺涼爽也沒那么濕。 剛放進去的是迪克牛仔的老碟,出了好幾年了。 鄭哲挺喜歡他的歌,卻實在不喜歡他的形象,總覺得他一個男的燙大卷有點那個,冬天還能理解,夏天得悟出多少熱痱子來,圖得什么呢。